“阿渔,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春娘是趁着家里老小都歇下了才进来的。
昏暗的油灯下,春娘脸上的愁容却掩饰不住。
今天顾村长他们在堂屋说的话,她也听到了,担忧了一天,家里有老有小,心里慌得再厉害也没敢表现出来。
此时夜深人静,春娘才敢来敲门。
“进来吧!”林渔也没睡。
春娘进来反身关好了门,犹豫了片刻轻声,“我想找个时间去一趟清源县。”
家里半个月的药眼看就要吃完了,如果清源县出事,处在县里的魏家医馆会怎么样?
那可是顾二郎救命的药。
担心林渔不同意,春娘又补充道,“我会小心的。”
其实她也很害怕。
这种害怕让她回想起了五年前大着肚子的她被迫逃难差点死在路上的恐惧。
但为了二郎……
林渔拍掉衣服上的竹屑,手里的那只竹箭箭柄已经成型,她看了一眼春娘,开了口,“我去。”
春娘忙道,“你别……”,林渔却没给她说下去的机会,“我去清源县还有其他事情要办。”
她要去看看清源县的现状,是不是跟传闻中的一样。
……
县城如今是每两天才开一次门,昨日顾文鹏回来开了一次,林渔掐算着时间决定两天后再去。
但因为顾文鹏和顾清柏的回归,村民们得到了风声,今天整个村子的气氛都怪异起来。
田婶子上午来敲了门,说起了流寇的事情,她还有个小儿子在县城里做长工,眼前要过年了,回来的时间也就这几天,得到消息的她一整晚都没睡着。
“我寻思着今天就要去县城,但我当家的不让去。”
田婶子眼眶都是红肿着的,人憔悴得不行。
“当真是流寇要来了吗?”田婶子心慌不已,“那帮天杀的哟。”
说着就拉着春娘哭了起来。
像田婶子这样焦急的人还有不少,他们纷纷去找村长询问,而顾村长也没有瞒着大家,跟顾氏族老们商量过后选择了实话实说,叮嘱村民们年关前尽量不外出,去哪儿也要跟村长提前报备一下,尽量结队出行。
谁也不知道那帮流寇会在什么时候突然冒出来。
在顾村长的倡议下,大家自发组织起来巡视村落周边。
那些还有家人在清源县城的村民更是心急如焚。
于是接下来的两天时间,待在村口翘首以盼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焦虑,恐慌,在洪庙村里蔓延着……
而这两天里,村里还发生了一件事。
一大清早的,王家就闹哄哄的,王家人抬着脑门上顶着一个骷髅的王翠花来到顾家。
左邻右舍见状都以为他家又要来打秋风了,忙叫来了顾村长。
顾村长最近以为流寇的事情睡不好觉,被叫醒一听又是王家在闹幺蛾子,怒气冲冲地跑过来指着王家人骂。
“你家要是不想在洪庙村待了就赶紧滚。”
王家人也被吓住了,忙解释,“我们不是来闹事的……”
王家大儿子着急道,“我阿娘脑门被砸了窟窿,血止不住,我们是来求春娘婶婶帮忙看看的。”
顾村长闻言,低头一看,就被王翠花脑门上的血洞给吓清醒了,“怎么回事?”
王翠花早已气若游丝,脸色苍白如纸,说句话都没力气了,只有唇瓣无力蠕动,喊着,“大妮子,那个白眼狼……”
众人这才从王家人口中得知,王大妮跑了。
跑之前砸伤了王翠花,偷走了王翠花私藏的二十两银子。
王翠花脑门上血窟窿止不住血,求到了春娘面前。
众人唏嘘不已,一家子逮着个姑娘吸血。
大妮子自那天被抓回去之后就被王家人关进了柴房,昨日,那下聘的人家也来过了,订好了过门时间,王家连酒席钱都省了,打算直接把人捆着送过去就做罢。
如今被砸成这样,这叫什么?报应?
田婶子就站在顾家门口唾了一口,“你们还有脸过来求人家春娘帮忙?哪来的脸啊?”
王家人面对周边人的指指点点也是个个面红耳赤,他们发现老娘被砸晕时,那大妮子早跑得没影了。
而整个洪庙村也就春娘会识得些草药,这大雪天的,出行又不方便,王家人一合计就把人送了过来。
奈何因为大妮子事件,全村人都看他们不顺眼,哪怕如今王翠花都要死了,也没人替他们说句好话。
王家大郎急了,噗通一声朝着春娘跪了下来,“求婶婶救救我阿娘。”
众人:“……”王家人还真是,膝盖骨头比任何人都软,都是说跪就跪。
春娘避开了些,皱眉,“我不是医者,救不了她,你们还是尽快将人送去镇上或是县城吧,别耽误了救治的时间。”
并不是因为讨厌王家人而不出手救人,实在是她医术有限。
王翠花额头上的血窟窿她可堵不上。
王家大郎还想说什么,就听有个妯娌开腔,“我看春婶子就是不想治吧。”
还让他们把人抬去镇上,县里?他们就是因为怕花钱才把人抬过来的。
“都说外面有流寇,春婶子也不怕我们去县城被流寇掳了去?万一我们有个好歹,春婶子你可是缺了大德了。”
她话一出,场面一静。
众人脸上的表情简直是不可思议。
求人求成这样的,当真是属于王家独一份了。
顾村长气得胡子都要翘起来了,指着王家一众人,“简直就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就王家人这尿性,救下了还好,治不了还要招人嫉恨。
林渔倚靠在门口削竹箭,旁边是一大早过来帮忙砍竹子的铁柱子。
她看了全程,伸手把脸色难看的春娘拉进屋,冲着门外的面色不忿的王家人道。
“救不了,等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