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出这话,也不怕小辈听了偷笑。”贾母怒气冲冲,道:“荣国府是你父亲辛苦大半辈子挣来的,如今你继承了爵位,不该将你父亲的遗愿一同继承下去?国朝定鼎功名有,富贵荣华子孙享。奈何百年运终尽,兄弟齐心方兴来。”
这话可把贾赦说得面红耳赤,喃喃道:“是儿子该死,只顾计较,忘记了父亲谆谆教诲。”
贾母见贾赦还会自省,才稍稍平静了些,道:“我也知道你们受苦受累了,你承了荣国爵位更该要带好头。珠儿说得没错,纵然是陛下有错,我们也得笑着认了。更何况殿下亲自将政儿、元儿送回府来,不正是给足了贾府的面子?我们何必求那过眼云烟的玩意儿。”
“老太太教诲得是。”贾府男丁齐齐应了一声,贾赦不等贾母开口,便朝着贾政鞠了躬:“弟弟,哥哥说话难听,你可别往心里去。”
贾政连忙侧过身去,又回了礼道:“大哥不可,该是小弟道错。这事是小弟累得荣宁二府,还劳驾你帮小弟看这一大家子。”
“好好好,你们兄弟俩没两家话,这才能过得好。”贾母笑道:“政儿,你哥确实也担了不少压力,但府里还有一个功臣,那便是你夫人,你呀,可要好好谢谢她。”
贾政自从牢里见过王夫人后,便不知王夫人为了贾府还做什么事,但听贾母如此一说,便恭敬朝王夫人鞠躬道:“在此谢过夫人。”
王夫人也躲了去,嘴上说着‘不敢担’。
“如此便好!”贾母乐得瞧团圆美满的戏份,这时才回过神来,问道:“说了这么久的话,倒忘了我那可怜的元儿,人呢?”
“老太太,元儿被殿下带去宫里。”贾政如实禀告,惹得贾母皱眉道:“政儿媳妇,可不是说要把元儿放回来吗?”
王夫人大抵也明白皇太孙为何带元春回宫,毕竟皇宫里头的太医、上等药材如云,疗伤养生自然比在贾府好上多少倍。
但贾母一直不知元儿挡刀的情况,王夫人自是不好说是带去宫里疗伤,免得贾母愁闷伤神。
贾政看了眼王夫人,心里奇怪为何王夫人得知元儿回府的话,还没来得及替王夫人圆谎,便听贾赦开口道:“老太太,大姑娘既然洗了冤情,一身清白自然该回宫里任职,怎还会回来呢。”
贾赦所言无可厚非,正好也打消了贾母的疑虑,乐呵呵道:“也对,你们如今各自回屋去歇息,明日一早,可要去宗祠祭告列祖列宗。”
众人道了句是,便各回各屋去。
王夫人亦是跟在贾政身后,到了屋里,命了丫鬟替他净身、捶腿,一面与贾政说起牢狱之后的事。
起先贾政不过皱着眉头听,后听到王夫人敲了登闻鼓、觐见圣上,自是难掩心中的激动,道:“夫人!贾府遇了这事,多亏有你在,我也总算晓得老太太为何要我谢你,这怕谢还不够,得做牛做马、赔了命才够。”
“老爷,莫说这话。”王夫人捂住了贾政的嘴,道:“我也是贾府一员,老爷是我丈夫、元儿是我的姑娘,我自是不会弃之不顾。也是一时冲昏了头脑,才敢去击登闻鼓,好在上天垂怜,圣上亦未责罚,还能将你们放了回来。从今往后,便是让我吃斋念佛,我也甘之如饴。”
“夫人,要说老天爷与列祖列宗的保佑,为夫自是祭神祭祖来谢。要说是圣上、殿下的恩赐,为夫尽忠尽力去报答朝廷。”贾政深深地望着王夫人,眼里的感激快要盛不住,叹道:“夫人,为夫欠你太多了。”
“老爷,若这么说,我还翻身做了你的债主不成?”王夫人笑话道:“常言道,‘欠债的是老爷,讨债的是孙子’,这搞了老半天,您还是我老爷,我可没得什么好处。”
贾政难得露出一笑,道:“怎会没好处,待我俸禄一发,你该买什么金钗珠玉、丝绸罗缎的,都依了你。”
“老爷又替我找活,我买了绫罗绸缎、钗簪步摇的,难道还能缺了老太太、姑娘们的份?”王夫人半是抱怨半是撒娇,道:“老爷在那吃不好睡不香的,还是该早歇息养神,明早还得去宗祠、上朝去谢恩呢。”
贾政点了点头,又瞧王夫人起身要出去,忍不住喊道:“夫人怎不一同歇息?”
王夫人回过身子,笑道:“我方才在老太太屋里睡了一觉,如今正觉有精神,待我去瞧瞧他们祭祖备得如何。”
贾政知王夫人有事歇不住的人,也就不多加阻拦,道了句:“莫累了身子。”
王夫人应了声是,朝外走了去,除了屋内留了两个丫鬟管着炭火,其余也都去搭把手帮忙去。
这次遭了大罪,祭祖自是比往常更加诚心,免得寒了列祖列宗殷勤照拂子孙的心。
倒是宫内的圣上是否不寒臣子之心,也只等明日会不会有旨意下来。
王夫人摇了摇头,不去多加揣测圣意,便也专心指挥起下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