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煜：“那……困扰你的疑问，都有答案了吗？”

傅秋语：“……”

她回以沉默。

没有，她没有答案。她依然不知道祁煜爱的是哪个她，依然不知道他爱她是否出自一种强迫……只是比起失去他，她选择自己消化这些无法告知的痛苦。

或许有一天，她变得足够成熟，就不会再纠结这些可笑的问题。

傅秋语：“我已经……放弃思考了。很多事我不能说……但我还是想让你知道……其实你的人生里，选择很少。”

“无论是爱我，还是与我同行，都是你尚未来得及选择，就必须这样做的事。我想尽量还给你自由……但现在看来已经做不到了。前面那条充满阴谋与纷争的道路……无论愿意与否，你得跟我一起走。”

祁煜侧过头，蹭蹭她脑袋：“原来你是在替我打抱不平。”

我的爱人，我的爱人……我已经明白了你的心情。

这到底要怎么才能说出口呢？到底要怎么才能告诉你……我的爱便是导致你与亲友分离的罪因？

究竟该如何才能向你阐明，在你成为救世主的同一时刻，也正是灾厄降临你的家园的时分？

这是一份罪恶的、不该拥有的幸福。

他获得了不该属于他的真实，拿到了不该属于他的真心……所以，承担这份隐秘的痛苦，便是命运给予他的惩罚。

祁煜勉强牵起嘴角，露出笑容，“既然你想不出答案，要不要听听我的？”

傅秋语：“什么？”

祁煜：“既然你总是觉得秋语和雨丘不是一个人……那要不，我们重新认识一下？”

“把过去的经历当做一场梦，我们用彼此真正的模样，重新再爱上一次？”

我的爱人，你本就不必妥协，因为你本就无错，你的在意是来自于对真爱的极致追求……而你之所以甘愿妥协，仅仅是因为……你真的爱我。

“……！”

从未设想过的解题思路，傅秋语蓦地睁大了眼睛。

重新认识，重新相爱……他们之间再也没有游戏厂商雕琢了千万遍的设定和剧情……只有两个笨拙的人，用彼此真正的模样，用真心换取真心。

温热的泪水夺眶而出，混着雨水划过脸颊。她愣愣地看着祁煜，忽然之间很想哭，很想大哭，她不知道为什么会忽然有这种感觉……

可能是……自己以为很可笑的纠结，被对方认真对待了？

原来这就是……被人珍视的感觉。

祁煜看到个树桩，把她从背上放下来，让她坐在上面。

然后他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不知道在附近转什么，傅秋语折了片雨林阔叶挡雨，雨啪嗒啪嗒落在叶片上，声音像极了她跃动的心绪。

她病得实在没什么力气，就安静地坐在原地等他。发丝黏在脸上，她都没有力气去拨开，只觉得……身上烫得要起火。

过了会儿，他背着手回来了。

祁煜像是发现了什么珍宝，夸张地瞪圆了眼睛：“哇！这位美丽的小姐，你是不小心坠落到人间的天使吗？你垂眸的风姿令我心醉，我对你一见钟情！初次见面，我叫祁煜，请问你愿意当我的爱人吗？”

他半跪下来，从背后掏出一束湿漉漉的花，原来他刚刚转来转去是在采花。由于掏出来的速度过快，雨水甩了他们一脸。

虽然他们浑身上下也没干的地方就是了。

傅秋语：“哈哈哈哈……讨厌，你耍赖！”

祁煜：“听不懂听不懂~什么耍赖？我们利莫里亚人从小就被教育，遇到心爱的人就要主动出击，迅速下手，我这是继承优良传统！”

傅秋语：“哈哈哈哈哈！”

她笑得脑瓜子疼。

伸手接过花束的同时，她把他从地上拉起来，拉到身边坐下。

她把阔叶举高，举到他头顶，笑着说：“初次见面，我叫傅秋语。嗯~这位英俊的人鱼先生，连雨中告白的样子都这么潇洒迷人。看在你这么好看又诚心的份上，你的请求，我答应了。”

曾经剧情里的自夸，忽然变成回旋镖飞回来了。

祁煜脸色发红，把她拉到怀里亲亲脸：“你也讨厌。”

……亲到了一块炭还行。她的脸烫得他嘴疼。

他担忧地摸摸她的脸和脖颈：“怎么这么烫啊……？得尽快找到落脚点才行。”

傅秋语靠在他怀里，慢慢地耷拉下眼皮：“这地方和咱们那个岛可真像……话说你知道这里是哪儿吗？”

祁煜：“不知道，手机没电，关机了。”

傅秋语闭上眼睛：“这个树桩断口整齐，只能是人为……也就是说，我们已经到了人类活动范围内。应该……很快就能找到人类聚集地……”

“嗯。”祁煜拍拍她的手，“你放心地睡一觉，我保证……你会在你心心念念的舒服的大床上醒过来。”

傅秋语闭着眼睛，像小鸟一样蹭蹭他，“那可不行……雨林这么黑，怎么能让你一只小鱼独自负重前行……？”

她艰难地睁眼，晃晃手里的阔叶，“至少……我还可以给你撑伞？”

祁煜忍不住刮她的鼻子，“犟种。”

于是，他背起她，背起了他的全世界。

当傅秋语环抱着他，将那片脆弱的雨林阔叶举在他们头顶时……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

光线、声音、触感、重量、温度……一切都是这么真实，她的存在是这么真实。

祁煜忽然明白了——或许这个世界曾经是虚幻的，但在傅秋语出现后，一切都改变了。

她不可能是数字生命。

她的爱与恨，痛苦与纠结，一意孤行的狠心和最后关头的反悔，甚至是违背原则的妥协……都不可能是数字生命可以模仿出来的，只有真实的人类才可以拥有这么复杂多变的行为和情感逻辑。

她从始至终都是真实的人，真正状态未知的是这个世界，是明明具备了真实的厚度，却依然以数字形式困在屏幕后面的世界。

这是不该存在的世界，空洞的模型中……也不应该存在爱的心跳。

可即使存在着这么多“不应该”，他们还是出现了。

傅秋语的爱与恨都很纯粹。当她恨一个人时候，她会不遗余力地摧毁他们，直到敌人彻底毁灭。

而当她爱一个人的时候……无论何时何地，她都会用自己的方式保护着他们，像屏障一样环绕着他们。

或许……就算知道这是一份不该存在的爱，她也不会怨恨他，只会把责任算在自己头上。因为她就这样的人。

总有一天，他们会来到这条阴谋之路的尽头。

或许……或许……到那时，不该存在的会重新堙灭于虚无，与真实的她彻底分离，一切会回到原本的样子。

但……我的爱人啊，在那一天到来之前——

让我们相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