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降暴雨,视野昏暗,雨滴密密麻麻砸落地面,蜿蜒成一条条羊肠小溪,汩汩流淌。
在一座偏僻破落的神庙中,有人燃起火堆,火光温暖亮堂,驱走围拢四周的潮湿阴暗。
文昌从身后抽出一根木柴,扔进火堆,扯着被暴雨淋湿的衣袖,靠近火旁,边烤边庆幸这座废弃的正神庙中,有许多干燥枯枝,堆叠成一堆小山。
身旁的友人李赛孔嘴里咒骂多变的天气,脱下湿透衣衫,搭在一根长木棒上,挑在火旁,“上午还是大太阳,下午连个预兆就没有,哗得浇了一头雨,真晦气,还好我的书没有淋到。”
他这一说,对面的张启终于想起自己箱笼中的珍贵抄本,忙回身去问书童,“我书呢,没淋湿吧,那可是我爹花费一百两给我买的独家试题材料。”
身后书童将书一一拿出,不敢放在火堆太近的地方,用绢布细细擦拭,“少爷,只有书皮溅上了点雨水。”
李赛孔眼神不屑地看了眼那些书,哼笑,“什么独家试题,难道上了考场,出卷官会出一样的题给你。”
张启冷笑,“某些人连买也买不起。”
“张启别仗着你爹……”李赛孔瞪起单薄眼皮,声音刺耳尖锐,怒声伴随不远处哐当的开门声,兀得停下。
庙门被大力踢开。
张启一群人瞬时抬眼看去。
只见来者一男一女,女子肤色雪白,容颜艳丽,一袭华贵青衣湿透为墨绿色,滴滴答答滑落水珠,怀中抱了只胖胖黑犬,张启怔了怔,荒郊野外,从天而降如此美丽女子,仍哪个男人都忍不住浮想联翩,尤其是她身旁还跟了一个高大男子,张启恋恋不舍的将目光从女子脸庞移到高大男人身上。
这一看更失了神。
那怕墨发凌乱浇湿,衣衫水纹纵横,那张脸依旧出尘绝世,高贵不可直视。
男人单手按在女人肩侧,俯下身,转头在她耳边说了什么,那女子挑唇笑了笑,扫了一眼坐在火堆庞,目不转睛望向两人的张启与身旁众人。
接着二人关门往里走,在庙宇另一侧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庭月本想施法烘干衣衫,记起云渡在她耳侧说得赌约,将施法的手放了下来,弓身捡了许多木柴,问对面那群人借了火石,点起明亮火堆,捡木柴时,她发现神像供桌下,还藏着两个人,吓一跳后,掀开布满灰尘的桌布,那两人瑟缩抱在一起,是一位老人与一七八岁女童,衣衫破烂,头发脏乱,应是躲雨的乞丐,皆惊恐抬头看向她。
“出来啊,”庭月弯下身,搞不懂他们为什么要躲在这里,是害怕庙里这些人会伤害他俩吗,“老头,你不怕冷,这小孩可要冻死了,出来取会暖吧,不然,我就把桌子掀了。”
等了好一会儿,那老乞丐才慢慢挪动身体,将一双污黑赤裸的脚颤颤伸出,接着一点一点爬了出来,出来后,又伸手捞过蹲在桌脚的女童,不安走到火堆,见旁边那贵公子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掌示意随便,将散开一地的白色衣摆拉到脚边,老乞丐找了个不起眼的位置,抱着女童沉默坐下。
捡了一摞柴火,够烧许久了,庭月坐在云渡身旁,环视破败的神庙,没想到福德正神的庙宇也会残破成这幅样子,角落结满蛛网,灰尘一层一层铺在梁柱、供桌、神像上,地面更是脏乱不堪,有许多分不清是人还是动物的粪便。
那正中间本该恢弘华丽的神像,此时金漆剥落,面目全非,身上被刻出许多黑色划痕,一道一道,纵横凌乱,掐着通天诀的手指被什么东西砸断了,只剩孤零零的胳膊,那双点了朱漆的眼瞳,朱漆早就没有,只剩空洞洞的土黄眸子。
“不知道这样的神庙,能不能抵挡邪祟。”她望着双目空空的正神眼睛,心一跳,坏了,被云渡诈了,怪不得要与她打赌,今晚她一定会使用法术。
转头正要斥他卑鄙,却见云渡也仰头凝视神像,目光夹杂一种复杂的情绪,像是愤怒,又像是悲哀,还有习惯性讥讽,看得她一时失语,反而安慰这位福德正神忠实信徒道:“这地偏的鬼来了都得迷路,人迹罕至,没人打扫,变成这个样子,也是很正常的啊。”
云渡斜眼,弯起笑意,“这可不是无人打扫,明明是有意破坏。”
那些划痕确实不像年久失修造成的痕迹,福德正神护佑人间,也许有几个没照顾到位,被暗暗记恨上,于是报复地毁坏了这座神庙,不过正神庙宇不计其数,毁损一个,对他完全没有关系,最有关系的应该是赶远路,夜间来借宿的行人,今晚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两人烤着火,庙外大雨连珠,顺着屋檐接连不断坠落,秋风吹得门窗砰砰作响,屋内很安静,火堆噼啪燃烧。
庭月无聊地对狼球说话,不和云渡聊天,是因为无论说什么话题,他都是一副“你看起来很好笑”的嘲讽笑容,然后轻描淡写地评点几句令人想锤爆他脑袋的话语,比如,她说狐王成玉长得好看,实力强大,深情痴绝,又是狐族之王,堪称妖界之光,云渡冷笑,“除了痴,其他看不出。”再比如,她说成君若是一个男人就好了,她为什么遇不到这么完美温柔的人,云渡讥笑,“遇上,也不是你的。”一口气堵得她喘不上来,怒道:“你不要跟着我!”他淡淡道:“顺路。”
怎么会有这么可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