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渡听见她不能入耳的笑声,捏了捏眉头,“挺好听,以后别笑了。”被庭月后肘捣了一拳,他左手接住她的肘击,讥讽一笑。
另一只手,手指微微抬起,玉娘怀中的牌位发出一阵微弱白光,白光飞入半空,在众人讶然的目光下,渐渐化成一个身姿高大,容貌俊秀的十九少年郎。
他落地后,睁开了双眼,神情陷入长时间的迷茫。
玉娘泪光闪动,定在原地,所有话语噎在喉中。而许梦回已经冲到了他身边,伸出手去拉那少年的手,手穿过了他的魂体,扑了空,许梦回张牙舞爪,指指他,又反手指向自己,一段莫名其妙的手势比划,那少年后退半步,拉开一些距离,看向许梦回,眼中迷惑震惊并存,温和道:“兄台,我观你有些眼熟?”
“……”许梦回猛冲到自己箱笼处,打开笼盖,从里面拿出一本书,揭开封面,举到少年眼前,手指向书页的署名,又指指自己。
“许……梦……回?”他读完这三字,眸子登时亮了起来,唇边笑意扩大,“你是梦回,你真的是梦回,梦回,这是哪里,你怎么好像老了一些?”
他问这些话,让许梦回想起故人已经离世十年,再见面,中年人对少年郎,悲从中来,泪水潸然落下。
庭月捂住额头,最看不得这种哭哭啼啼的事。
但她又觉场面过于安静,原来一直咒天骂地的木魅不知何时闭上了嘴,两只眼睛变成红球死死盯住庙宇中心的少年,不发一言。
云渡拍拍手,引得几人视线朝他看来,他讥笑道:“柳长卿,你还记得这个人吗?”说话间,手指指向一旁木魅的人头。
柳长卿歪头,目光落在地面那颗孤零零的人头上。
看了许久。
看至木魅脸色发青,眸中重燃起怨恨愤怒,嘴角抽动,忍不住又要大声叫骂,柳长卿目光逐渐迷惘,摇头道:“不认识。”
不认识!
木魅发出尖锐怒吼,震得屋梁灰尘纷纷落下,众人紧紧捂住耳朵,胃中翻涌呕吐。
云渡一脚踩住它的头,它摧残众人的叫声戛然停住,云渡俯视它,温柔笑道:“现在,你的怨可解了?”
木魅用微弱又歇斯底里的声音喊道:“我恨他,我恨他,我恨他,这世上只有他对我好,他却不记得我,我恨他,我好恨他!!”
在连声的我恨他中,云渡挑下手指,那木魅仅剩的头颅啪地灰飞烟灭,消失不见。
转头对庭月道:“福德算你的。”
庭月乐意之至。
瘫倒在地的玉娘慢慢支起上半身,轻柔怕惊扰了长卿的魂魄一样,呼唤道:“长卿……”
柳长卿蓦地回过头,眉目柔和至极,眸光欣喜难掩,“玉娘!”
他快步跑到玉娘身旁,蹲下身,伸出胳膊虚虚圈住她,指尖触向她的脸颊,在近一线距离时,停住,目光一瞬不瞬注视她,“玉娘,你在这里,你在这里,太好了,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他变得语无伦次,与玉娘诉说这几年的别离与思念。
庭月站在云渡身旁,静静看向那二人,忍不住小声道:“他们这样也挺好,对吧?”
云渡似笑非笑,“若是人间都这样,何来秩序与规矩。”
庭月反驳,“哪有都这样,你难道要拆散他们,他们也没害过人,你们天师没有感情吗?”
“感情?”云渡侧目,从容道:“有的,毕竟为了报恩,我已经许身给你了。”
“……”庭月一想到他大红嫁衣,端庄坐在床沿的模样,浑身悚然,双手上下搓动胳膊,“别这样,我瞎说的。”
最后,在庭月软磨硬泡下,云渡退让一步,柳长卿愿意用来世大富大贵之命,换取与玉娘平凡相守一生。云渡便剜了一块神像身上的泥塑,捏成人形,施了灵力,变成一具骨肉之躯,将柳长卿的魂魄放在里面,等待十天,魂魄适应躯体后,就可真正成人,又给了二人一根长生烛,那些遭受疫情的乡亲,也死得无辜,需要以此烛,加香火供养三十年,积攒福德,保佑他们来世顺遂安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