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他俩相处一个多月，都是以一人一鼠的状态？

庭月反过来还得给他介绍一下薯薯，“你没看错，师兄，她叫薯薯，我们之前就认识啦，是她带我和云渡找到你的，出去后，你要好好感谢薯薯。”

“……有些意外。”陆成沅用亲眼看见天破了窟窿一样的表情，淡淡说道。

不过眼下不适合说这些事情，洞内一排一排活死人一样的村民，见到有人进来，窸窸窣窣躁动起来，布满血丝的眼珠，充斥贪食的欲望，直直看向他们，站在前面的一些人面露凶相，用术法设下的壁垒，让他们无法闯出来，只能狂躁地原地踏步，像是饿极了的烈犬。

简明扼要与陆成沅说过啼魂之事，六百年前的怨积攒到现在，终于让啼魂成为了极其厉害的厉鬼，并把伏牛山占位自己新的身体，誓要报复伏牛山中的村民，虽然伤害过它与半妖的人早死得骨头都成一抔黄土了，不过这不妨碍它释放自己的怨恨，正如爱屋及乌一样，只要是人，进来伏牛山后，统统平等对待，哭声勾魂变傀儡安排上。现在最紧要的事情，就是找出啼魂藏骨之地。

听完，陆成沅一脸淡淡迷惘，“为何，我从未听到哭声？”

“你来这么久，从来没听过吗？”庭月问。

“是，从未。”他十分肯定，只看见那些村民一个个突然死去，又在晚上突然活过来，活过来的人不能说是人，更像得了疯病的恶犬，见人就扑咬，白日，这些复活的人会藏到洞内，他也是一路追寻才找到，之后就一直留在这里，用术法结阵控制失控人群，初始，他还能出去救人，后来所有人都没了魂魄，变成似人非人的东西，聚集在山洞中，他要用更多灵力维持法阵，且天长日久，耗损巨大，到现在他只能守在阵眼，一旦离开，阵法即毁。

“为什么你与满金玉都没听到过？”庭月实在想不通这道理，难道二人骨骼清奇，不像人吗？

“叫大师姐。”陆成沅板脸纠正。

在阵法外负手逛来逛去的云渡侧过脸，勾唇望向庭月，“也许是为报答庭梧曾放它一条生路，不伤害天合仙门弟子，也许……”也许什么，他没说完，只不屑笑了一声，眼角飞闪过凌厉光芒。

庭月看见也当没看见，反手指向自己，“难道我不是天合仙门的弟子吗？”

“误伤？”云渡挑唇。

陆成沅早就注意到跟在师妹身后的高大男人，一身云白锦衣，气质空澈，不是没有修为的凡人，衣饰上没有百家仙门的门徽标志，散仙或者人间天师，面容极为俊美，与师妹态度亲昵，虽时时唇角挂笑，给人的感觉却疏离倦淡，又听他直呼家师大名，语气散漫，于是心下不喜，怕是个浪荡、无礼、狂妄的登徒子。目光带了审视的意味，看向庭月，缓缓道：“阿月，这位是你下山新交的朋友吗？”

庭月先瞪了一眼云渡，又对师兄乖巧一笑，“他名叫云渡，是一位八念天师，这一路多亏了他，我才能找到师兄你啊。”

于是陆成沅暂时放下不喜，对云渡说了一番感谢的话。

要找到啼魂藏骨的地方，在这交错密布的山洞内，和大海捞针有什么区别，庭月左右张望宽阔的石壁，寻思啼魂会将骨头埋在地下，还是坚硬的石壁中。

云渡还在看那些失了魂，非死非活的村民，隔了一层无形壁垒，他与那些村民距离不过一步，片刻后，转头看向支撑阵法的陆成沅，语出惊人道：“陆仙师，你起来吧。”

陆成沅嗯了一声，表示不太明白他在说什么？

若他离开阵眼，这几千个疯了的村民会全部跑出来，场面直接无法控制。

庭月歪头看了一眼云渡，见他一派没有压力的样子，心道：“云渡是找到了藏骨的地方，还是有更好的办法制住这些村民，算了，劝说师兄离开阵眼，或许要花费一天一夜，我直接趁他不注意，拉开他好了。”慢慢走到陆成沅身旁，装作大惊失色的样子，指着地上一个洞，喊道：“师兄，有老鼠！”

陆成沅脸色一变，视线飞转她手指方向，忽背脊被打了一下，他愣住了，回头去看偷袭自己的小师妹，发现一动也不能动。

庭月在他贴了小小一张定身符，在陆成露出“师妹，你与别人一条心”的眼神指责中，弯唇一笑，“师兄，他是天师，听他的。”转头又对一直躲在角落的锦毛鼠道：“薯薯，快来帮我抬一下师兄。”

陆成沅看到化成人形，明丽动人的小老鼠，脸色白里发青，青里透红，“不……”

不什么，没说完，庭月捂住了他的嘴，“师兄辛苦了，师兄休息一下。”

两人刚搬开陆成沅，感受到阵法消失的村民，瞬间暴起，如密密麻麻的蝗虫大军振翅疾飞，冲向洞中新鲜生活的四人，薯薯直接吓出原形，一溜烟钻入了雕塑一样动弹不得的陆成沅的衣袖中。

洞都不会打了。

陆成沅失去了所有表情，跟死了没什么区别。

云渡挡在三人面前，微微侧过脸，勾起淡漠微笑，只见他左手抬于前胸，作通天诀；右臂往外伸展，云白袖袍涌荡，黑压压朝他们疯跑来的村民，短短几个呼吸之间，全被卷进了他衣袖中。

身后观望的二人，讶然后久久无言，陆成沅费了点力气找回自己的声音，干涩道：“这是人间天师？”

前方之人，在污浊洞中，一袭雪袍亮眼，墨发散拢，金带束腰，宛若神仙中人，庭月疏淡看他一眼，如隔着千山万水般遥远，平静道：“他说是天师，那就是天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