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四肢肌肉已经完全干瘪,素白的丧服开始腐朽,但只有肚子,宛如活着一样。
棺木被掀开的一刻,脑中徘徊地呼救声停止了。
明明没有任何生命的气息,明明就是一个死婴,但桐无就是肯定,是里面孩子的声音。
仿佛奇迹降临,有那么瞬间他突然不想死了。
他想看看,这个死婴能活到什么地步。
桐无缓缓捧出了自己的心脏,将其一分为二,一半送进了高耸的孕肚中,静静地蹲在原地注视了它很久,直到另一颗心跳声渐渐响起。
原本因为逃亡的身体变得更加虚弱,只能扶着墓碑站起来,年轻俊朗的外貌开始衰老,清脆悦耳的少年声夹杂着违和的沙哑声,“希望你别让我失望。”
随即手一挥,墓碑恢复如常,看不出一丁点儿被挖掘过的痕迹。
一年过后,桐无的另外半颗心脏依旧强有力地跳动着,他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可以把他的孩子接回来了。
再次回到墓园,他发现他的孩子不见了。
跟随心脏的痕迹,他轻而易举地就知道了孩子的位置。
弄死那两个人类,将他的孩子夺回来对他来说,小菜一碟。可是,她在人类的怀里咯咯笑着。
桐无最终只是在角落里扫了她一眼,便离开了。直到传来她病危的消息。
神族的心脏即使只有半颗,也不是人类的身躯能够承受的。
医生们一个个摇头,表示回天无力。
他的孩子被偌大的公主床淹没,胸膛微微起伏彰显着她还活着的事实。
门外即使是被压抑过的哭声,也仍旧清晰地传进了桐无的耳朵里。
原来,你也没能逃过“命运”啊!
桐无眼里闪过一丝失望,弯下腰。右手手掌贴在孩子的胸膛处,明明它还那么有力的跳动着,却已经宣告死亡的来临。
就在他要收回半颗心脏时,稚嫩的小手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一如当年在墓地。
“桐老师,我家月儿怎么样?”
苏与在千清的搀扶下走进屋内,睁着通红的双眼,声音嘶哑,竭力让自己不失态。
桐无不费吹灰之力就挣脱了千月的小手,直起身,对着苏与说:“我能救她。”
顷刻间,苏与的眼泪便流了下来,就连千清都忍不住红了眼眶。
这么多天了,每次迎来的都是否定的答案,将他们所有的希望一次又一次地扔在地上碾压。这一次终于……
桐无看了眼泣不成声的苏与,转头目光再次投向床上毫无知觉的千月。
这次让我看看,你能撑多久……
在寻药采药做药的旅程中,桐无找到了神族飘落在外的三位幸存者。知道了自己少主的事迹后,大家都表示支持,甚至亲身入局帮忙。
他们也想看看,既定的命运能反抗到何种地步。
“谢谢。”
千月突如其来的道谢,打断了桐无的回忆。
桐无摇了摇头,“救你有我的私心。是我要谢谢你,让我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
一直以来在梦中困扰她的声音与模糊不清的面容,随着真相的到来,终于揭开了神秘的面纱。
“师傅,你老了。”
“小屁孩,懂不懂什么叫成熟!”
桐无一掌薅羊上了千月毛绒绒的脑袋,千月低着头嗤嗤笑着。
阴郁的空气一扫而光,仿佛又回到了之前两人的相处模式。
桐无一直紧绷的神经这才松懈下来,“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师傅可以帮你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杀你想杀的人。”
千月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眼神随即沉了下来,摇了摇头,“这是只有我自己才能完成的复仇。我已经有了计划。”
千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被鲜血染红的纸条,上面模糊映着“桑国恭候”四个字样,“这是我越狱时,其中一个狱警在临死前塞给我的。”
桐无将枝条重新放回了千月的手中,“放手去做吧,师傅会是你最坚强的后盾。”
“桐老头,你就和其他三位师傅都留在这里吧。我要让你们亲眼见证,腐朽耸立的高楼是怎么塌成废墟的。”
桐无点了点头,从一旁的桌子上拿了一瓶药过来,“每月一颗,可以坚持两年。”
两年过后,就是18岁,真正的死亡就会到来,就连桐无都束手无策。
千月拿过药瓶,笑着对桐无说:“两年,已经够了。”
甚至不用两年,死亡就会降临。
千月想起了古辛国的神器——安息。
她亲眼看到自己被绑在十字架上,不远处携带千军万马气势的箭矢直奔自己心脏而来。
死亡,她从不畏惧。
她要自己死亡的路上,铺满仇人的尸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