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再度睁开眼时,窗外已泛起微光,室内却多了一个陌生的身影。
一个男人,坐在桌旁,安静地喝着一杯凉茶。他看上去约莫二三十岁,身着一袭藏青色道袍,腰间束着一根墨玉色绦带。五官平平,谈不上俊朗,是那种乍一看不会给人留下什么印象的五官。他头发束成高髻,几缕碎发随意垂落在额前,手指修长且苍白。
“你醒了?”男人放下茶杯,声音有些清冷低沉。
李观尘心头一紧,手下意识握紧了被角:“你是谁?”
男人淡淡一笑,神情松弛却带着一丝莫测的意味:“我是谁,你不该已经有答案了吗?”
“我可不记得有得罪过什么人想要杀我吧?”她缓缓坐起靠在床边,伸手将凌乱的发丝重新拢好,一缕缕地编成发辫,动作从容,却悄然将手指藏进了袖中,随时准备动手。
男人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不慌不忙地道:“是啊,但小姑娘,你原本就不该活着,不是吗?”
这句话说得轻描淡写,却犹如冰水泼面。
李观尘眼中寒光一闪,勾唇冷笑:“呵,好多人都这么说过,但我不是活到了这第十九个年头吗?”
“你这命,是别人从鬼门关捡回来的。”他低头,看着茶水表面晃动的倒影,眼神深邃如渊:“小姑娘,你为何来这儿?”
“路过而已。”她答得轻巧,神色却凝重。
“小姑娘最好还是说实话吧,这样对你也好。”
李观尘缓缓靠回床边,语调平静中透出几分倦意:“我都快死了,还在乎这些做什么?”
“也是,看来在你嘴里也问不出些什么了。”他坐在桌旁,指腹在茶杯边缘缓缓转动,忽而似想起了什么,抬眸看向床榻上的李观尘,嘴角泛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哦对了,你那只猫,也不要了?”
李观尘正拢着发丝的手顿了一下,发梢垂落在肩头,眼神骤然一紧——小白。
她语气淡淡地掩饰内心波澜:“什么猫?”
男人轻哼一声,目光中透出一丝揶揄:“小姑娘别装了,那只黑猫长得倒是乖巧,蹲在院里见人就跑,啧,看着还挺有灵性。”
李观尘眸光一冷,语气如刀锋般锋利:“我都没见到,你凭什么说它是我的?谁知道是不是你早杀了它?你连人都杀,还会在意一只猫的性命?”
男人微仰起头,露出脖颈线条,他皮肤苍白得几近透明,他挑了挑眉,语气阴阳怪气:“哎呀呀,小姑娘这话说得可真寒心。我虽不是慈悲为怀的圣人,但那小东西确实挺招人喜欢的……杀了它,怪可惜的。”
李观尘冷冷地盯着他,眼底闪过一丝不屑与怒意,声音压得极低:“真是头一次见到修道之人如你这般模样……你修的,到底是什么道?”
男人不怒反笑,淡然道:“你不必在这里给我讲道理。每个人心里有执念,有欲望。人不同,道也不同。”
“真是冠冕堂皇,说吧,你想要什么?”
说话间,他从宽大的藏青道袍袖中缓缓掏出一个黑色漆盒,正是之前李观尘放铃铛、珠子、赤泉和甘木的盒子,做工考究,四角嵌铜,表面刻有密密麻麻的机关纹路。
男人修长的手指轻轻把玩着盒身,语气不再嬉笑,反倒带了几分认真:“你的这个小盒子,倒是有些意思,加了不少巧思机关,藏了点什么好东西吧?”
李观尘眉头轻皱,心中顿时了然许多:“你想要它?看来里面有你感兴趣的东西。只不过……那只是我随身的一些小首饰而已,道长你也对这些俗物感兴趣?”
男人似乎有些不耐烦,眼神一凛,话锋一转:“别废话了,打开它。”
李观尘接过漆盒,手指灵活地拨动着机关,在桌上发出“咔哒咔哒”的响声。
随着最后一枚暗扣滑动,盒盖“咔哒”一声弹开,露出里面静静躺着的长生铃——□□暗藏金丝,表面隐约可见复杂的花纹,铃身因多年佩戴已泛出温润光泽。
但——那不过是第一层。
真正的秘密,藏在第二层之下,需要另一种完全不同的解法,非本人才无法识破。她刻意未动分毫,只让长生铃暴露在男人眼前。
男人望着铃身,冷笑一声,似是对里面的东西有些失望,片刻后低声自语:“师傅那老东西,还真是偏心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