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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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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缇眼睛藏不住事,隐隐约约地总是注视着他,神色一直不太自然。

温缇刻意地了解了一些,据说他现在住的宿舍本属于学校里最受欢迎的那个Alpha。那人毕竟是喻氏未来的继承人,不消说有多众所瞩目,一直被Omega们当作梦中情人,在学校里的拥趸很极端,相关的一点消息一夜之间就传得沸沸扬扬。Omega可怜见的,大概什么都没做就不明不白地成了所有人的眼中钉,无异于沦为全校公敌。温缇来之前已经有人找上门打招呼,话里话外都摆明了要让他在医院里多受点罪。

不知对他这般深恶痛绝的具体是哪路名媛贵女,温缇在来的路上被对方的私人司机请到车里之后如坐针毡,只在不经意间瞥见了后座一抹晃眼的金发,目光就再没敢往旁边乱瞟。

那日储物柜里可怖的死蛇几乎让Omega心脏停跳,却只被定性为不应该被带到学校里的宠物,校方态度轻描淡写,将事情轻拿轻放,化小化了。虽然性质极其恶劣,对于一个心脏问题严重的Omega来说险些就是谋杀了,但背地里牵连一片背景不一般的学生,学校明显希望息事宁人,不愿意多作追究,以免得罪一些不该得罪的人。

在宋栩词不知道的地方,狮纹校徽的移动端,流言蜚语的发源地,关于他的讨论从头到脚,刻薄地评头论足,能在其间找到世界上一切难听的话语。

学校内部的BBS论坛有严格的身份验证机制,只有在校学生职工和特定校友具备访问权限。学校公告,学术讨论,活动竞赛……这些板块散发着属于明英理性内敛的光辉,格外冠冕堂皇,匿名交流区域却发了疯一般不堪入目,能把人扒得不剩骨头。

里面一天新增了成百上千篇匿名发布的讨论帖,围绕着擅自出现在喻闻庭房间里的Omega,大肆加以泼脏咒骂,用语大多已经毫无理智可言,使用最多的词频是“滚”、“恶心”、“怎么配”……

Omega们对仰慕的Alpha占有欲极其浓重,一心都扑在那个人身上,仿佛能够一厢情愿地牺牲一切,什么荒唐事都做得出来,叫人头疼。如果与喻闻庭信息素匹配度最高的Omega邹舒历家里不是这么令人忌惮,出入皆有保镖开道,温缇怀疑对方早已经在路上被人泼硫酸损毁腺体了。

宋栩词对医院有心理阴影,大概是目睹父亲离世造成的创伤后应激障碍,医生给他输的液里有镇静镇痛的成分。情况不能更糟了,心理上的痛楚本就已经堪比凌迟,温缇觉得他实在已经够受罪了,再经不起什么折磨。

可能是因为心里有鬼,温缇一天都失职地对病房里的Omega不闻不问,生硬的态度不好乍地一改。在高级轿车里被“金发女郎”差人交代的话不得不照着办,思来想去,下刀子的事只能借别人的手做。

温缇抽空找了个机会,跟Omega的陪护说上话。聊到宋栩词的身体,温缇说不能让他一直这样闷着,一天都不怎么吭声,心情抑郁更不利于他恢复。

陪护明显听得忧心忡忡。温缇表情尽量自然,语重心长地建议可以适度让Omega放松一下心情,让他用电子纸阅读一小会,看看节奏轻松的电视节目……把他的手机给他,听听舒缓的轻音乐,这样他卧床期间能过得不那么枯燥,控制好时间也不会加重他的身体负担。

医疗中心多层监管十分严格,在别的地方难以动什么手脚,温缇只有刻意地让他接触手机里来自外界的讯息,撕开医院为他提供的清静茧房。不用想,他的手机里现在一定塞满了污言秽语,充斥着Omega们要让他看见的负面“惊喜”,绝不会有一丁点可能会让他好过。

宋栩词刚刚经历抢救,无论身体上还是精神上都万分虚弱,心脏受不了任何刺激。温缇明知惊险,依然顺水推舟,将他重新拽回现实的泥沼里,让他在病中都不能安生休息。

陪护对他很上心,看样子生怕对Omega有一点疏忽,一定会一板一眼地照做。

大概人在做了恶事之后难免抵挡不了阵阵隐秘不可说的心虚,温缇心中很难平静,害怕小错酿成大祸,报应立竿见影,心脏像置在沸水里一般鼓噪,很快申请换人负责这间病房。

后知后觉,温缇十足后怕,担心真惹出大事来,唯恐人为的意外事故在事后怀疑到自己头上,怕被噩梦找上门。

……

Beta陪护对宋栩词的关心程度肉眼可见,近乎对他百依百顺。Omega寡言少语,也没有提别的要求,只是说想要下床到浴室淋浴。

宋栩词精神不振,总在清醒和昏睡之间徘徊,一闭上眼睛就看见爸爸的病容,梦里陆陆续续全是苦味。醒来以后冷汗涔涔,湿冷的感觉黏在身上很不舒服,想洗澡将衣服换下来。

他还需要卧床静养,以他现在的状态本不应该下床,不适宜做任何消耗体力的事。但陪护嘴唇嚅动了几下,硬是没办法开口说出拒绝他的话,只好再三确定他的体征数据稳定,心律血压尚且正常,尽量将Omega可能晕倒在浴室里的风险降至最低。

宋栩词身形不稳,手脚没有力气,没办法自己走路,陪护轻手轻脚地将他扶到轮椅上坐下,慢慢地推他去浴室。同宋栩词离得近了,口鼻在内的感官好像浸在香雪里,陪护不知道盈上来的幽静气息是Omega的体香还是发香,不觉屏住了呼吸。

无障碍设计的浴室空间宽敞,没有门槛,轮椅进出很方便,四周装有便于Omega抓握的扶手,设有折叠式的淋浴椅,能最大限度地保证他的安全。陪护蹲身下来,反复确认他待会自己淋浴没有问题,并且确保他已经知道呼叫铃的准确位置,以备万一身体出现不适能及时求助。

水温特别需要仔细控制,热水容易刺激他的心脏,冷了又担心会让他受冻着凉。陪护帮他调整好温度,而后侧过身退到一旁,待在宋栩词的视线范围内没有离开,半掩上推拉门,全程在边上守着。还是怕Omega出现什么意外,陪护没敢让他浸浴太久,以免引起疲惫,增加晕厥的可能。

关上花洒,宋栩词纤瘦的身体终于安然无恙地裹在浴巾里,肤质雪净得晃眼,让人想到烧犹冷的白玉,冷玉捂不热,灼烧三日触上去依然清凉。

陪护调高暖气,帮他换好干净熨帖的睡衣,再用轮椅推他出去,重新安置好他,把他放在病床上躺下来,将被子拢严实,而后终于能舒一口气,胸口一直提着的一颗心总算是落到了实地。

怕他没人说话会感到无聊,陪护想着给他改善一下心情。下床淋浴已经太消耗精力,再让Omega强撑着阅读还是太过勉强,他的身体吃不消,陪护也怕他眼睛会不舒服,权衡了一下,还是给他手机听听音乐放松,再端给他吃一点厨房准备的营养滋补的汤品,就熄上壁灯让他睡下,无论怎样他现在还是要以休息为重。

陪护妥帖地帮他把手机充满电之后才递给他。宋栩词轻声道谢,唇角抿着一点柔和的弧度,想发一条信息问妈妈有没有按时吃晚饭。他的一双眼睛在水汽沁拭后愈发乌亮如清墨,雨后初霁,好不容易拂去忧悒的雾,刚透进来一点光。

手机开机之后,一直森然蛰伏在空气里的蛇却仿佛重新苏醒了。冷意阴魂不散,没由来地开始噬人。

恶意像从地底涌上来的旋涡,映入Omega毫无防备的瞳孔深处。

——从闻庭哥哥的宿舍里滚出去,他的房间也是你这种清洁工该睡的地方?不觉得你贱得恶心吗?

——想爬哥哥的床想疯了?怎么能这么不要脸?

——就算是你这种没骨头的烂泥,上赶着自己送上门,闻庭哥哥也不可能要,别痴心妄想了好吗?

——可怜的乞儿,摇尾乞怜,得不到Alpha一分关注。

……

刺眼的语言从屏幕里一拥而上,显得太过密集。

一个个字眼如同无法被消化的玻璃碎渣,尖锐得近乎要将视网膜割伤。

背后那些看不见的黑影像轻易解开他储物柜的密码一样,毫不费力地掌握了他的联系方式,令人不舒服的话语一股脑地倾倒过来,污秽,尖酸,刻薄,他明明该习以为常了,心却一如既往沉沉地坠下去,说不出的情绪在胸口郁结。

视线吃力地凝了凝,宋栩词苍白着脸,纤指僵硬地熄灭屏幕,近乎急促地想将手机重新关机,额角已经浮着一层冷汗。

冰凉的金属壳挣扎了一下,无声脱手滑落到了被单里。

惶然失据过后,宋栩词呼吸困难,面上失了血色,泛冷的身体无力地瑟缩在被子里。Omega疲倦地闭目养神,心音紊乱,喘不上气,胸腔无力地起伏,已经感觉精疲力尽了。

噩梦原来从未翻篇过去,随时能伸出一只狰狞的手将他拖进深渊里。

缓了很久,他才听到耳畔急切的声音像沉入水底一般,一声接着一声,指导他深缓吸气。

宋栩词默了默,想开口回应,告诉周围自己没事,抬起发沉的眼睫,却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被戴上了氧气面罩,要想说话十分勉强。何况Omega不必开口,这般虚弱的模样已经无法让人信服。医生和护士团队被紧急呼叫通知到场,迅速赶过来处理。

做雾化治疗的时候,宋栩词能够心平气和地想京枝夫人的儿子。一切本是有迹可循的,顶层宿舍属于那个Alpha,其实也在意料之内,宋栩词在确定之前心中已经有过那个人的名字,除了那个Alpha之外也再没有别人,哪怕不出现,也能在学校里持有居高不下的影响力。

陪护很担心,在他面前讷讷的,心里后悔不已,若不是担心自己声音不够好听,就捧着书给他念故事了,不用让Omega情绪波动折腾了一场,多受了这么些罪。

医护人员在旁安抚了许久,待突如其来的情况平复下来,陪护给宋栩词调整了一个相比起来舒服一些的姿势,打开电视给Omega看。亮度和音量都被细心地调低了。一边让他看着,陪护一边喂给他几口主厨准备的补汤,低脂杏仁片磨成了粉加进去。

电视里的播音语速适中,声音清晰。荧幕上,中枢台在播放新闻,喻氏公子近期将回到中区,同父亲出席不久后的联盟会议。

画面里,几部军用车戒备,一众私保待命。几个Alpha在沙漠里玩飞行摩托,联盟权贵之子的生活无疑雍容潇洒。头盔和身上贵重的皮革赛车服在极端条件下给予防护,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保护措施,就这样开着最新发布的限量款富人玩具在沙漠里疾驰,无所拘束地掠过无垠沙海,沙流湍急,引擎狂啸,画面活像战场。

在最前面的Alpha很出众,身材优异,高挑俊拔,优越的肩背线条敛着力度,散发着冷淡的荷尔蒙气息,能够一眼攫住视线。Alpha很放松,在极限运动的刺激之下依然气定神闲,周身冲击性的压迫感拒人千里,将后面的人远远甩开,旁人相比起来都成了可有可无的布景。

在哪里都是这样众人簇拥,声势显赫。英俊的,无辜的,高贵的Alpha,高高在上,疏离在事外。

只是一个名字压下来,就将他碾得像鞋底泥一样低微。

宋栩词神色寡淡地闭上了眼睛,不想再继续看下去。他知道自己不必自作多情地去想Alpha在知道流言之后会怎么看待他,他的事从头到尾都不能算是真正与喻闻庭有关。

人言可畏,一个人的声音太低弱,他没有力气辩驳。当所有人都这么认定,他好像就已经被定罪,仿佛就真的对画面里的Alpha有什么不自量力的肮脏想法。

在病房里的黑夜格外漫长,Omega被梦魇住,喘不过气,断断续续地从噩梦中惊醒。

大概在医院里待久了,他无可避免地会频繁梦见已经与世长辞的父亲,梦里有暗无天日的雨,黑色的潮水,醒来Omega的鬓发总是浸湿的。

有时候他已经不想再醒来,因为梦里爸爸还在身边。可当他走到长廊尽头的病房,爸爸像是已经无法呼吸,面色灰白,唇甲发绀。这种时候,他的心脏好像也一同皱缩着,被一只手拧紧,所有时间都停滞在爸爸最后看他的眼神里,濒临窒息。

他陷在惊厥里,医护人员在耳边不竭地唤他,医生给他上了呼吸机。

宋栩词被迫在医院里住了半个多月,只够脱离危险,身体没有多少起色。

Omega大病一场,落下的课仿佛是无形压在胸口的重石,学业压力已经让他感到难以喘息。

当他看到住院账单上的数字,血液里仅存的热气也被抽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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