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不弃还想说什么,见元珩满脸疲惫之色,也不再言语。
鹿山上草木茂盛,幽深且秀丽。且有一处飞流直下的瀑布,犹如九霄银河。
瀑布之下水流湍急,若是稍有不慎掉下去,就算水性再好之人都会九死一生。而整个垣州城,就是被偌大的鹿山包裹着。
温不弃将杀云衿棠的地方,正挑在此处。
那河流对岸有一处木屋,是她很早之时便派人建造的。里面的东西应有尽有,甚至还放着两套婚服。元珩见到时瞬间就退了出来。
“其实根本没有必要,横竖你也是放出了消息的。”
“建这木屋时便让人放好了,没想到拖了这么久。我也忘了这回事,这么些年,想必都藏灰了。”
清冷的面容有些烦躁,云矜棠这人强势又霸道。她想要的别人不得染指,她不想要的,就算是毁了都不会让别人得到。
虽说自己并未表露过对元昔闻的喜爱,但……但就算如此,云矜棠也不会容忍这样一个人存在。
想着,那眉头蹙得更加厉害。
她抬眸看向了正在无聊摆弄着那套婚服的元珩。
婚服上果然藏了灰,她这一拿便呛到了。她满脸嫌弃地扔下手中婚服,拍净了手,又走到温不弃的身旁。
“你都假死了四年,为何又去寻她?还要沈安文娶她。”
“过去那么久,我想着她应当是忘了我的。毕竟当年接连发生那么多事,她好像连一口喘气的机会都没有……更何况,沈安文不也是你举荐的吗?”
温不弃立即撇清关系:“我哪以为你是要给她找夫君?不然我会给你那般举荐吗?所以她有没有认出你来?”
“嗯……可能从一开始就认出来了,只是后来才确定。”说着,元珩伸手去摸温不弃的轮椅,有些好奇,又有些不解。
“你干嘛呢?”看着她一直在打量着自己的轮椅,温不弃问道。
“你们衍心楼不是有擅用机关术之人吗?何不让人做一辆便于你自己行动的车?你这车普普通通,还要靠人来推着走。”
温不弃只是微微侧首,没有答话。元珩看了那轮椅半天,那脸色瞬间就沉了下去:“你是故意让元昔闻时刻照看着你?”
“有何不可?”
“何处都不可!”
她站起身,琥珀色的眸子瞪着她。有些生气,又有些无奈。最后她长叹一声,坐在一旁的木凳上迟迟没有说话。
元兰离世,元昔闻对于她来说,就是此生要保护要照顾之人。若她出了意外,自己下了黄泉都无颜去见元兰了。
“还是那句话,你若不是什么衍心楼的楼主。我自是乐得你们在一起。但你同你那混账师父一样,手握权势不肯放手。若这次能杀云矜棠自然最好,若杀不掉,你喜欢元昔闻此事便是害她!云矜棠的手段你最清楚!”
“可我怎么愿意放手?你不也放不下林卿吗!就算假死,也要用着一个假身份去接近她。既然不愿放手,你又何必假死欺她?到时她真的答应嫁给沈安文,你能确保自己不去抢亲?”
放在扶手上的手紧握着拳头,面色愤然。
“我……!只是元珩不配她,我才用这青鸟之名。她若是乐得嫁给沈安文,我当然不会去……抢亲……”那双眸透着股哀戚。
说出这句话,她自己都有些不太相信。当初沈安文那般亲昵唤她名字,当时心里都快气坏了,酸痛无比。
那一刻想的是,摘下面具,告诉她,元珩还活着。
但之前对她做得种种,无论是何原因,好像自从认识她以来,自己就不停地在欺骗,在伤害。
不是不愿同她相认,而是不敢……
“你这样说,连自己都不信吧?”
温不弃斜睨她一眼,继续道:“所以你也不必说什么,她不喜欢我之类的话来。我既已决意要她,那便不会放手。的确,她如今是不喜欢我。但日子一长,她……她也会的。”
温不弃有些恼怒,但最后那句话却又十分心虚。元昔闻喜欢徐乐容那么些年,那是自小便喜欢的。
她,又算什么?仅用这四年便能夺得她的心?
元珩是第一次见到温不弃如此失落的模样,从前的她一向都是冷冷清清。总之她年少成名,江湖之中也是无人不知这位衍心楼少主的威风。
四处去挑战江湖高手,就算是败了,那不经意流露出的傲气也是让人会误认为,赢的是她。
以往都只觉得,她这般人物,这辈子可能都与武学打交道了。
就算是多年前与自己的那一段,她好像也只是在学着什么,不过学的七七八八,像是没开窍似的。
怎料她居然也会为情所困吗?
元昔闻悉心照料温不弃四年,是否也对她有情呢?若她对温不弃也有情,那此事便可另说了。
元珩想到这里,摆手道:“也罢,等云矜棠的事情一了。你向她表露心意,看她是否能够接受。若不能,你便要放手。若能,那正好。”
其实她也很想知道,这四年,元昔闻的心意是否发生了变化?
毕竟徐乐容已死,就算是还活着,她心中也只有微生韶。
她一直这样念着终归不好,若能与温不弃相守一生,也不失为一段佳话吧。
前提是,云矜棠这个危险因素一定要解决才行。
二人在这山上待了一整日,一个坐在树下想着心上人,一个倚在树上念着心上人。
翌日的午时,有第三人出现在此处。但那人却并非云矜棠,而是林卿!
林卿走到她面前时,星眸带泪,伸手想去抚摸她的脸。可元珩却是双眸一冷,迅速抬手将她即将触上来的手给打开了。
林卿满脸不解,眼中的泪瞬间就落了下来,楚楚可怜的模样让人看了心软。
元珩冷哼一声,伸出一掌毫不犹豫便朝面前的人打了过去。
那人没有躲开,被她一掌给打飞了出去。别说是林卿,就算是温不弃都一阵愕然。
“阿珩!”她喊了一声。
元珩立刻来到温不弃身边,从她身旁的桌上拔出一柄长剑,正是夏孤临的那柄黑金剑!
剑身寒气肆意,若是普通人握着,兴许还拿不住这么冷的兵器。但在元珩手中,这把剑便是最称手的神兵利器!
“她不是林卿!”元珩冰冷的双眸中带着杀气,余光中瞥了一眼四周。
听她这样说,温不弃也仔细看向了伏在地上的人。只见那人嗤嗤一笑,抬手那么一挥,露出了原来面目。
娇美的面容笑意盈盈,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她只轻柔了被打伤的地方,逐渐又收了嘴边的笑容。
“你可是第一个看穿我的人。就连温儿,都没有看出那夜同她鱼水之欢的不是……元昔闻呢。”
“云矜棠!”温不弃呵斥了一声。
“你……此事你怎么都不告诉我!”元珩猛地瞪了她一眼。
“还说这作甚,快杀了她!”
“还用你说!”话落,元珩持剑朝云矜棠飞身刺去,云矜棠一跃而起,很轻易便躲过了这一剑。
她站在一处枝头上,那枝头摇摇欲坠,看似连一颗石子都撑不住,她却能轻松站立。
“这么急着杀我,你们难道不想叙旧了吗?”
云矜棠轻笑道,她将食指搭在唇边,一声哨起,四周立刻出现了许多黑衣人来。也不知他们是何时隐藏在此地的,元珩只好又退回到了温不弃的身边。
温不弃紧蹙着眉头,此时对云矜棠的杀心,只增不减。
“元珩!”听到熟悉的声音,元珩一滞。竟见到元昔闻……和林卿!
二人被那黑衣人擒住,林卿倒还好,只是元昔闻身上有血,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上去是受了伤。
“云矜棠!!”二人几乎是同时出声,咬着牙,恨不得咬死她。
“其实我与林大小姐并无瓜葛,只是想着来见你们,手上总要多个筹码。我这不也没对她如何嘛,元姑娘不必生气。”
话落,她已从树枝上飞了下来,轻盈落在地上。
“放了她们!”
白发迎风飞舞,手中的黑金长剑已是饥渴难耐,迫不及待的想要尝一尝鲜血的味道。
“她们?我只放一人,是放林大小姐呢,还是放……圣主大人呢?”云矜棠似笑非笑,一手扣住了林卿的手腕,一手掐住了元昔闻的喉咙。
“林姑娘与你无冤无仇,更与我们衍心楼毫无干系。请你放了她吧。”此时,元昔闻无力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