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里话外,是在怀疑秋卓生为遏止疫病扩散,将尚有一线生机的病患活活烧死。
柳玉瓷听出意思,问他:“梁大人身为秋县令上官,难不成不能下令,要他依令行事吗?如秋卓生果真办事不利,手段狠绝,梁大人为什么不直接摘了他的乌纱帽。”
梁毋道满眼愁苦,“柳大人有所不知,榕奚县现如今似铁桶一般,消息出不来,进不去,我几次派人过去查探,皆无所获。”
他佝偻身子,叹息不已,“道听途说罢了,既无实证,又能如何?殿下,臣不是没想过亲自前去榕奚县,但……其他各县情况也不容乐观,实在走不脱啊。”
“嗯。”
萧瑾宸闷闷的,让姚江明带他去见岳大夫,询问治疫方子进展。
“殿下,岳大夫眼下在西陵县。府城病患不多,可供参详的试验对象少,榕奚县又进不去,岳大夫已于两日前去了西陵县治病。”
“那便找其他大夫来。”
梁毋道欲先领他去用晚膳,随后再见郎中不迟,他摆摆手,毫无胃口。
丫丫听闻如丧考妣,皇哥儿不吃,谁还敢吃?丫丫能饿,瓷哥儿可不能饿。
她转头欲提醒柳玉瓷,怕他同皇哥儿一般,不肯吃饭。
但柳玉瓷的想法和她一样,自己能不吃,皇哥儿可不能饿着,“殿下,先用膳吧,这才第一日,往后还有的熬呢。身子骨弱了,便容易染病,多少还是要用些饭的。”
他不止劝饭,还让萧瑾宸明日一早和他一起锻炼,林北从旁指导。
次日,萧瑾宸、柳玉瓷和崔令仪三人一番商讨后,还是决定要亲往榕奚县一趟。
姚江明不敢将其置于险境,几次阻拦不得,只好与他同去。
六日后,萧瑾宸一行扮作迷路的商队,自西陵县进入榕奚县外围。
这一路,越靠近榕奚县,柳玉瓷几人的心情越沉重。
起初,路过的村子人烟虽稀少,可多为闭门自守,有村人见他们经过,都趴在院门或土墙后张望,也有良善之人,问明他们来历,劝他们勿再前行。
柳玉瓷只好解释他们是南边来的商队,先时和人约好在榕奚县碰头,哪知碰上时疫。前路虽险,可亲人生死不知,就这样回乡,没法和家中长辈交代。
那人便为他们指路,要他们千万小心,据悉眼下的榕奚县,已宛若一座死城了。
几人听罢,脸色难看。
自那日起,柳玉瓷让众人都务必戴好口罩,常换洗,勤洗手,不得有一刻松懈。
卢御医、郑御医给每人喂了强健身体的补丸,整日缩在马车里,研讨方子。
等进入榕奚县地界,周边村庄几乎杳无人烟。
官道两侧田垄间的麦子倒伏发黑,野草疯长,村子里死寂无声,笼罩在诡异的寂静之中,十室九空。
其间有处村子,房屋倒塌过半,焦黑的房梁颤巍巍支棱在废墟之上,风吹过,卷起空气中未散尽的焦糊味、腥臭味,到处是焚烧过的气息。
姚江明比照知府给的地形图,得知此处乃福头村,即疫病最先发生的地方,那个发生雪崩的村子。
他讷讷道:“无怪乎府城百姓私下传言,福头村,现下成了断头村……”
萧瑾宸白了脸,无措地望向柳玉瓷。
柳玉瓷也不比他好受,只是强撑着未表露心底恶寒,“竟是将整个村子都烧毁了……”
小巴咋咋呼呼的,拉着萧瑾宸就想往回跑,“殿下,殿下啊,我们跑吧,呜呜,好吓人啊殿下,夜里不会有冤魂索命吧,呜呜呜。”
崔令仪斥责小巴,“胡闹!便有冤魂,殿下也只会替他们申冤,又作何向我们索命?”
“那他们都变鬼了,蠢兮兮的,哪管谁好人谁坏人哇!小巴出事不要紧,殿下贵体怎能有损?”
崔令仪皱着眉头,还要再说,柳玉瓷冲他摇摇头,牵过萧瑾宸,“殿下,小巴既害怕,便让他回吧,小巴,殿下就交给我们了。”
而后就要上车继续赶路。
小巴见皇哥儿派了个侍卫跟着他,就毫不犹豫地坐上马车,看样子真打算丢下他,跺跺脚,抖着身子爬上马车,捧着萧瑾宸的脚痛哭。
说什么都不肯离开殿下。
因福头村的情况,萧瑾宸、柳玉瓷几人对榕奚县的状况不抱任何期望。
林北及一干侍卫,皆振作精神,紧紧护卫在萧瑾宸等人前后,不敢有半点懈怠。
然待他们想方设法进入榕奚县,却发现情况似乎比想象中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