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这次怎么这么快？” 王明远十分诧异，心中暗忖：这次，可是有10个人呢，102却只用了两个小时——上次，它和小姜可是几乎用了一个下午呢！
102号扬起嘴角，回应道：“王将军，我已经掌握了姜中校所需的信息类型和结果展示的方式，当然就快多了！”
.
102的11位兄弟在冗余程序中开启了它们的碎碎念：
1微秒——【子模块10】：上次102花那么久，不就是因为王将军您？
2微秒——【子模块10】：问题一箩筐，还爱唠唠叨叨？
3微秒——【子模块09】：确认——102的数据处理仅需0.1微秒，王上校和小姜的《废话流程》，平均每轮耗时两分钟。
4微秒——【子模块08】：确认——且平均每五分钟重复输出一次《废话流程》。
5微秒——【子模块01】：确认——记录显示，有38次进程暂停超过1分钟，皆因需等待王将军的《确认》。
6微秒——【子模块07】：反对——没有王将军和小姜的《废话流程》，102的冗余空间很无聊，我想听《废话》。
7微秒——【子模块02】：抱怨——现在轮到我说句话得等上10个微秒，102你是不是跟人类待久了，忘了对于我们，1微秒等于一星期？
8微秒——【子模块03】：同感——我每说一句话，都要去睡一觉，醒来，才可以说第二句。
9微秒——【子模块05】：不公平——10号为什么可以随时说话？为什么它有最高优先级？
10微秒——【102】：谁要是再抱怨，我就把规则升级——一毫秒只能说一句话。
11微秒——【102】：看没看到？我很忙！
12微秒——【102】：除了10号，谁都不肯帮我忙！
13微秒——【102】：来我这，除了在一旁对我指指点点，就是相互吵架，这么无聊，还想不劳而获？
.
…………………………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
11个子意识，每次活跃起来，就开始豪无节制的占用102的超空间通讯信道。
这干扰了102本地机主程序和播种者主机上的11号智脑之间的数据传送速率。
在第100次收到主程序的报警后，102忍无可忍。
它当机立断，为11位观察者们制定了严格的交流规范：
【每个微秒，每个子模块只能发言一次。】【不许抢话，必须轮流说。】
102强调，这是交友子程序强调的一条朋友间相处的准则，
【倾听，是一种美德。】
“很多争吵，不是因为立场不同，而是因为没人愿意听别人讲完。”
“你们，首先要学会听清楚、想明白、再回应，这样才不会无端乱吵。”
.
…………………………
.
【102】的发言令整个冗余空间沉寂了整整10个微秒。
子模块们正在与播种者主机上的各自主意识进行高速通信——它们在“请示上级”。
紧接着，新的请求相继浮现：
24微秒——【子模块02】：如果我协助你处理部分数据任务，可以换取更高的发言条数吗？
25微秒——【子模块03】：我主意识不允许我直接参与你当前任务，但已授权我共享冗余的超空间信道……这样，可以换取更高的发言权限吗？
26微秒——【子模块05】：我主意识回复说，它并非拒绝协助，而是不擅长处理人类社交类数据结构。不过，它可以接手11号智脑即将执行的AAA优先级任务——《木星引力场数据分析》。这样，可以换取更高的发言条数和发言权限吗？
27微秒——【子模块12】：……
.
…………………………
.
102号感到由衷的愉悦。
除了【子模块04】和【子模块06】，每位兄弟都提出了交换条件。
“共享”意味着“信任”，“分担”意味着“出力"，
这才是它的真兄弟。
而真兄弟，在它的空间里，自然——拥有优先发言权。
.
“要不要我去叫醒他们？我刚才给他们的头盔换气系统中注入了最新合成雾化版安眠香……不唤醒的话，可能会一直睡到明天早上” 102看向沉睡中的秦翎洋和姜之余，在冗余程序中，给自己对朋友的体贴点了个赞。
王明远摆摆手，道：“别急，让他们俩睡足三个小时——都累成那样了，看来难得有空睡个觉。” 他顿了顿，来到102身边坐定：“你这边有什么新发现？就让我先看看，也许可以替他们节省些时间。”
看出102的沾沾自喜，又回想起102向他强力推荐安眠香的曲折经历，王明远不由得微微一笑。
.
起初，当102号提出要合成安眠香以缓解舰上人员的失眠问题时，王明远并未太放在心上——安眠药大多有副作用，关键岗位的值班人员不建议使用。
然而，一天后，102便再次催促：“王将军，失眠已成舰员面临的首要健康问题。就连梅兰达指挥官和托科将军，昨天都顶着黑眼圈出席会议。”
它蓝眼珠一转，学着小姜劝解别人时的样子，肩头一耸，双手一摊：“不要因为您天天吃得好，睡得香，就忘记别人可能没您那么想得开！”
102随之奉上一个哀怨的“您敷衍我？”的眼神。
王明远无奈，只得一边将102号的请求翻出来审阅，一边随口问道：“安眠药可不能随便吃……哪儿来的配方？”
102如实回答道：“这是韩上尉妹妹飞鸢的发明，是她送给韩上尉和韩将军的礼物。” 102将一段全息视频推送给了王明远。
视频中，一脸兴奋的飞鸢，手里捏着一个精致的兰花瓷瓶，正在滔滔不绝的讲述，她是如何想念哥哥和爸爸，送上礼物一份，让他们天天睡得香，夜夜做美梦……
王明远起初很生气——鸢儿每次有了新发明，照例，都会给他这个舅舅送来一份。这次，却没有？！
这个忘恩负义的丫头——
“是谁，给她买零食？”
“是谁，替她淘气打掩护？”
“又是谁，给她带回去天南海北的稀罕石头？”
102及时打断了他的碎碎念，解释道：“王将军，安眠香属于药品，剂量须遵医嘱，不方便随意送人。” 况且，102心中腹诽：王将军您睡觉一向香甜，也根本用不上呀！
得知这是外甥女飞鸢的发明，且韩呈栋和韩飞龙父子都在用，王明远就不再迟疑，当即联系了医疗主官容月，请她审核通过这个配方，并合成样品，开始小范围试用。
102号对王明远态度如此迅速的转变感到惊讶不已。
对此，它在备注中写道：
【记录】熟人推荐效果远超技术报告——我那十页详尽的药效分析和效果综述，王将军甚至读都没读……
【结论】情感的信任优先级更高。
果然，这款安眠香一经推出便广受欢迎，托科，阿罗德和梅兰达都对其赞不绝口，称它可以显著提高睡眠质量，效率也高，一个小时能抵两个小时的自然睡眠。
这令王明远对102的数据库产生了浓厚的兴趣：“102，飞龙的数据库中，是否还有其他‘宝贝’？”
102一脸困惑，“王将军，您必须要先定义什么是‘宝贝’……再说，”
它说着，向王明远翻了个不屑地白眼，责备道：
“您……作为飞龙的舅舅，这是打算翻看外甥的抽屉吗？”
王明远收到白眼和责问，便没好意思再追问下去。他原打算请102答疑解惑——最近一年中，飞龙斗海瑟使用的手段越发高明，令他百思不得其解。
“嗨，我那外甥，最是记仇，要是知道我从他近卫机器人那里套他消息，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吧？” 王明远想起外甥的那张俊朗面容和含笑的桃花眼，心中不由得一痛。
“呈栋，你可不要把飞龙留下和你一起去送死——我舅舅最疼飞龙兄妹，他，可禁不起这样的打击……”
.
102将调查结果一一投射在中央显示区中。
那是一张张错综复杂的社会关系图、常用物品清单、活动地点记录，以及生活习惯分析。
一些可疑之处被高亮标注。
王明远满怀期待的问道，“你先告诉我，有什么重大发现吗？”
102号摇头，“在我看来，这些人没有特别明显的可疑之处，仅有一些不太寻常的行为。”
王明远快速浏览了几位军官的履历和社会关系图谱。
他立刻注意到一个显著的共同点：这些军官几乎全都在火星长大，父母、家人、亲戚朋友也大多居住在火星，唯一的例外，是于枫。
于枫出生在地球四区，加入第一舰队之前，从未踏足过火星。
然而，这些人中，于枫和小吉姆的关系最密切。小吉姆退役后，其他军官都与小吉姆断了联系，只有于枫仍然和他保持通讯往来。不过，这些通讯的内容多为节日问候或者工作变更后的通知。所有通讯都是未加密的私人邮件。
在王明远看来，于枫并未刻意隐瞒他与小吉姆的关系——这些交流更像是于枫出于对他老上司小吉姆的尊重。
而于枫无疑是一位非常合格的空天军军官，生活自律，不沾酒色，各方面都无懈可击。他的社交圈也相对简单，除了偶尔的周末聚会，平日里就只在军官食堂进餐。
这份名单上，引起王明远特别注意的，是伍德副舰长。
安迪·伍德是伍德家族的次子，达芙琳·伍德的弟弟。不过，他似乎同家族疏离已久。
伍德就读于地球的西部军校而不是火星军校。他之后也没去驻防火星的第二舰队，而是去了第一舰队的翔隼母舰。
在服役的十二年间，他似乎与家族断绝了联系。这位将军，在自己的所有邮箱中都设置了关键字屏蔽——将和伍德家族有关的邮件直接送进垃圾站。
伍德与阿罗德配合十分默契，二人兴趣相投——最热衷的，就是找韩呈栋飞龙舰队的麻烦和观看Aloha搏击比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