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看得出来,那还不够。
夜久嘴唇抿得死紧,眼底那股不甘和失落,根本藏不住。
队伍里的气氛如同此刻体育馆内略显凝滞的空气一般,沉重而压抑。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担忧。
就在这时候,站在队伍边缘的列夫突然挺起背,拍了拍看起来明显紧张的替补球员芝山后背。
这几乎可以说是他第一次在正式比赛中的初登场,更何况还是在春高半决赛这样万众瞩目的舞台上。
“你是打哪来的自信啊……”
一直沉默站在列夫身后的研磨突然冒出一句,声音不大,语气平平,但尾音里明显带着点无奈。
喂,研磨。现在可不是打击队友士气的时候啊。
场上,芝山有点慌,刚好对面发来一个势大力沉的扣球。
他手一晃,球直接擦着手臂飞出底线。
猫又教练马上叫了暂停。
我们围成一圈,每张脸都紧绷着,气氛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要输了?”
“我们会止步在这?”
“进全国的希望,就这么没了吗?”
这些话没人说出口,但我知道,大家心里都在想。
老实说,我自己也被这种低气压影响了。
那股无力感就跟潮水一样,一下子漫上来。
但不行啊。
我是队长。
在这种时候要是我都垮了,这场比赛就真完了。
快点,黑尾铁朗,动动你那笨脑子!
你不是很擅长说些鼓舞人心的话吗?那些油嘴滑舌的本事都跑到哪里去了?
我正绞尽脑汁想该说点什么,结果,一个语气不轻不重、却打破全场沉默的声音先响了。
“内,你们士气太低迷了,其实没什么好担心的。”
研磨的声音不高不低,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中。他那张显得有些倦怠的脸上,此刻却带着一种异乎寻常的冷静和笃定。
“在我看来,我们的胜算依旧很大。刚刚定下的战术,还能继续执行。”
这一句,就像有人丢了一颗定心丸下来。大家眼神开始有点变化了。
我们队都知道,研磨不是会为了“打气”而说场面话的人。
他讲“可以”,就真的是“可以”。
而当研磨说出“可以”这两个字的时候,就代表着极度理性的他,是真正相信我们能够做到。
我看着我的队友们——
那些原本眉头紧锁、眼神飘忽的脸,一个个竟都抬起了头,眼神像突然被点燃一样。紧绷的神情慢慢松开,有人深吸了一口气,有人甚至像是终于想起怎么呼吸了。
他们这群人,全都信任眼前这个冷淡的布丁头。
……好啊,孤爪研磨。
我心里有点哭笑不得——你这家伙,居然把我的工作抢走了。
但同时,又有那么一丝不动声色的安心。
他继续说道:“芝山,待会后排轮替的时候,你跟列夫换位就好。”
我连忙接上话头,语气尽量轻松地说道:“对啊,芝山,待会你就别跟我轮换了,放心发挥。”
看得出来,这位初次登上大赛舞台的小将,依旧承受着不小的压力,我继续开口补充,试图缓和他的情绪:“毕竟出风头的好事,总是被夜久学长抢走了嘛。”
我故意用一种玩笑的语气说道:“偶尔也该让我这个队长,干点帅气的事情了吧?”
说完我自己都觉得语气是不是太刻意了点。
“主要原因是,虽然小黑跟夜久在队里的功能不能完全相提并论,但你们都擅长接球。而且——”
研磨顿了一下,那双猫眼似的眼神里划过一丝罕见的认真。
“后排快速进攻那招,虽然还没和小黑配合过……但我觉得,应该能行。”
他终于说出了这么安排的真正理由,语气还是那副不轻不重的调子,却让人没法质疑。
“要是搞砸了,我先说声抱歉。”
这句话倒是少见地带了点犹豫。
当然没问题啊!你这家伙,用那种表情、语气对我说话……到底谁有办法拒绝你啊?!
我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嘴角却忍不住往上勾。
实在是太犯规了吧。
正如研磨的分析一样,接下来的比赛,我们音驹的其他人也展现出了各自的武器。
芝山的灵活跑动和精准接球,列夫如同弹簧一般的跳跃和拦截,虽然偶尔还是会犯些小错误,但在拦网和进攻端也逐渐找到了自己的节奏。
户美那条阴险的毒蛇,虽然依旧试图用各种小伎俩扰乱我们的节奏,但我们却如同坚韧的藤蔓一般,死死地缠绕住他们,不给他们拉开比分的机会。
“果然跟研磨前辈说的一样,真的能行耶!”
比分来到 23:24 的时候,列夫小声地挥拳,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雀跃。
“还不够。”
就在这时,研磨那家伙如同幽灵一般,从我们身边面无表情地走过,嘴里却吐出了令人恼火的话语,“还得让小黑再出点力气才行。”
……怒!
这小子,肯定又把我们这些队友当成他游戏里的攻略资源了?而且那句话分明是讲给我听的啊?!
就在这时候,一个大意外之后又冒出个小意外。
在一次上手接球的时候,我指尖不小心挫伤了指甲,钻心的疼痛让我不得不暂时下场,让芝山顶替我的位置,以便进行简单的包扎处理。
然而,这场意外,却让我意外地见证到了我们队伍里两位年轻队员的成长——我们音驹,也有了属于自己的一年级连线了。
担任中坚拦网的列夫,和自由人芝山,在这场比赛中如同破茧的蝴蝶一般,展现出了令人刮目相看的进步。
他们之间的配合逐渐默契,列夫的身高优势和芝山灵活的跑动相得益彰,竟然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夜久不在后防线上留下的空缺。
看着他们在场上努力拼搏的身影,我这个当队长的,心里也算是稍微放下了一块沉重的石头。
最终,我们以微弱的优势险胜了户美。
比赛哨声一响,夜久那个家伙终于绷不住了,当场哭得跟三岁小孩一样,鼻涕眼泪全糊在我和海身上,还一边哽咽一边说着听不太清的话。
我听了个大概,芝山估计一句都没听懂。
休息室里,大家陆续换完衣服离开,最后只剩我在收东西。
就在这时,旁边柜子里响起一阵轻微的震动。
是研磨的柜子。他一向那样——用完就乱塞,锁也不锁。我迟疑了一下,试着拉了拉柜门,结果一下就开了。
啧,还是这么粗心。
我摇了摇头,准备随手把门关上,手刚要碰到锁扣,余光却扫到上面那台手机的萤幕。
一条未读短信跳在最上面,标题很简单。
——“比赛加油。”
我的心突然像被什么轻轻刺了一下。
不是疼,是那种你本来以为不在意,但它突然冒出来,让你反应不过来的钝感。酸,带点奇怪的不甘。
我盯着那封短信和那个熟悉的名字,站在那里发了会儿呆。
指尖悬着没动,像是过一秒就会不小心点进去。
不知过了多久,我下意识拿起手机,手指微动,却像早就想好似的,解锁屏幕,在那封短信下面,回了一条短短的消息:
“去春高了。”
——To SHOY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