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顾怀珉中途闯入,用极其不恰当的方式抢先说了出来。
宋宛熠柔软清澈,似乎世事在她那里都能获得原谅。
只要她跟宋宛熠道歉,说“抱歉,我对你多有隐瞒,并不是你认为的那般完美”,宋宛熠就会柔顺地接受,然后谅解。
那样做的话,对她也太不公平。
顾怀翡长久地凝视着宋宛熠,落地灯幽暗昏黄,斜照在她的长发上。她的发丝泛着柔软的光,令人心底发软。
顾怀翡指尖卷起一绺青丝,很慢,也很温情地,揉搓她的发尾。
你可以不用勉强自己,接受我的其他面。
你是自由的。
不必因为我的爱受束缚。
手机不停地在震,挂断又立刻拨进来,顾怀珉似乎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名下那几家小公司出了状况,气急败坏地兴师问罪。
怕吵到宋宛熠,顾怀翡走远了点,才按下接听。
几乎是瞬间,顾怀珉毫无风度的咆哮就传了出来:“是不是你干的?!顾怀翡你疯了吗?举报自己家公司?!”
顾怀翡走进大画室,拿起搭在圈椅上的毛毯,不紧不慢地反问:“我现在又属于顾家了?”
顾怀珉骂了一句,后面再说什么,顾怀翡也懒得听了,把手机放到红木桌上,让他一个人对着空气讲个痛快。
顾怀珉做画家不行,经商也不怎么样,以前不是不知道他公司账面有问题,只是忍而不发,避免正面冲突。
但他今天找上门,拿话刺激宋宛熠,踩到了底线,顾怀翡便整理了一下手上的证据,交给了税务机关。
顾怀珉在人脉方面还是有点能量的,结局如何不确定,但起码在接受调查的期间内,他不会再有机会上门找麻烦了。
顾怀翡合上了大画室的门,将噪音隔绝在里面,然后拿了毛毯走到沙发旁,展开,轻柔地盖在了宋宛熠身上。
掖了下被角,顾怀翡准备回楼上,刚直起身,手就被人拉住了。
顾怀翡垂下视线。
宋宛熠整个人埋在暖融融的毛毯里,左手牵着自己的指尖,一双透亮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
顾怀翡静静地望着她,没挣脱,也没主动回握。
寂静中,宋宛熠动了动手指,试探着将五指伸进了顾怀翡的指缝。
她们十指相扣。
谁也没说话,谁也没移开视线。
气氛有些暧昧不明,最后还是顾怀翡出声打破了沉默。开口时竟发现声线偏哑,是因为紧张。
她问:“什么时候醒的?”
“姐姐回来时我就醒了。”宋宛熠坦率地看着她的眼睛。
顾怀翡无力招架,移开视线,去看她白皙瘦窄的手腕,有些冒险地问:“为什么装睡?”
宋宛熠的眼神是柔软的,但说出的话却如石破天惊。她说:“我想确认一下,姐姐会不会像以前一样,抱我回床上。”
顾怀翡的指尖猛地蜷了一下。
非常大胆的发言,换成任何两人独处的深夜,假如一方说这种话,都可以理解为对另一方的故意挑逗。
但那个人是宋宛熠……
顾怀翡长久地沉默。
等了一会儿,宋宛熠缓慢地坐起身,毛毯从她胸口退下去,堆在腿上。
落地灯从斜后方照过来,松软的光芒披在她周身,像一场不敢惊动、挥挥手就会消散的美梦。
而她的声音却真实地传过来,缀入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声中。
“姐姐今天去哪儿了?”
“我一直在等你。”
“今晚姐姐还会煮安神汤给吗?”
“湿疹药膏……姐姐也打算不再帮我涂了吗?”
宋宛熠语速不快,但一句接一句不停顿地向前逼近。
顾怀翡心跳声很重,如起了夜风的深海,在月光照不透的深蓝的水面下,翻涌着不平静的波澜。
几乎在宋宛熠松开手的瞬间,顾怀翡便转身背了过去。
而宋宛熠没给她整理情绪的机会,追了上来,从背后紧紧抱住了顾怀翡。
顾怀翡呼吸倏地一滞。
她感觉到宋宛熠交缠在自己腰间绵软的手臂,感觉到宋宛熠的侧脸隔着长裙单薄的布料,贴在自己后背上。
她似一丛摇晃嫩绿枝叶的爬山虎,蜿蜒而柔韧地盘困住自己。
也像一株盛放火云的木棉,勇敢坚贞地扶持在自己身后。
宋宛熠将脸深埋,声音模糊地飘上来,穿过朝朝暮暮的雾霭与流岚。
她听到宋宛熠说:“姐姐不要躲着我。”
“我也可以……保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