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天过得很匆忙。

照片的确删干净了，不过热搜引起的风波刚刚开始。

由于照片拍摄地被曝光，大批自媒体up主纷纷到山庄门前打卡蹭流量，还有网红开直播求打赏。

顾怀翡从未顶着顾家的名号出现在大众视野中，筹建山庄的资金也跟瑞晟并无关联，所以网友没扒到更进一步的信息。

不过一篇陈年旧稿仍然被翻了出来。

是B市美术馆官方微博，五年前第十七届全国美展颁奖仪式的活动宣传。

博文里附上了金银铜奖作品图，九宫格的最中间，是金奖作品创作者的合照。

在一排庄重的深色西服中，那一抹克莱因蓝极为亮眼。

于是汉服合照、沸晓山庄、顾怀翡、金碧山水，就这样被网友抽丝剥茧，串了起来。

在工作繁忙的间隙，宋宛熠见缝插针地搜索关键词，跟进最新发展。

除了梁律师的团队仍在紧盯有可能牵扯到宋宛熠的言论，瑞晟的公关部没有任何动作，官网风平浪静，最新动态还是与霍氏合作半导体的签约仪式。

是怕惹火上身所以置身事外，还是收到了某些上层的指示因此按兵不动，不得而知。不过宋宛熠从最开始就没打算指望他们，现在更不会对瑞晟抱有希望。

相信顾怀翡也是这样。

于是宋宛熠联系了梁律师，请他帮忙找一家可靠的公关公司。

对方应下来，然后在电话中汇报了最近针对顾怀珉的调查结果。

他人脉广，交情深，短时间内挖出来的料不多，但足够有分量。

宋宛熠安静听完，不算特别惊讶，淡淡地说：“梁叔，录音也发给我一份吧。”

梁律师迟疑片刻：“可以是可以，不过一定要慎重，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由你把这份录音爆出来。”

宋宛熠明白他的意思，现在再怎么闹，也是顾家内部的家事，假如自己甩出一份对顾怀珉非常不利的证据，就相当于明摆着掺和进了瑞晟的权力斗争。

到那时，受波及的当然不止宋宛熠这个人，还有他们家根基不稳的未来。

因为事情非同小可，梁律师在确认录音真实性后，也告知了宋老爷子。

宋家视频通话打来的时候，宋宛熠正在值夜班。怕影响同事写病历，宋宛熠悄悄离开值班室，走进电梯旁的小露台，关上了玻璃门。

夜幕漆黑，整栋住院部的病房都已熄灯休息，唯有前面门诊大楼顶楼的红十字还亮着。隔着几十米，红光被夜色稀释得很淡，若有若无的红疏松地披在宋宛熠身上。

按下接通键，屏幕一亮，映出宋厚延慈爱的眼。

“宛熠。”宋厚延唤她。

席颖坐在老爷子背后，看见画面里的女儿，着急地站起来凑近手机，想说点什么，但被丈夫揽住肩膀，安抚地拍了拍。

“先让爸讲。”宋经恒说。

席颖只能坐回去，担忧地盯着手机。

“我才知道，我孙女受了委屈。”宋厚延不疾不徐，慢慢地说：“怎么没跟家里讲？网络的事我不懂，但谁在背后搞鬼，我还是有办法治得了他。”

“我没有被谁欺负。”在最亲的人面前，宋宛熠没打算隐瞒。“是……怀翡姐，有人找她麻烦。”

宋厚延这辈子大起大落，经历的事多了，看问题就足够透彻。

他虽然跟顾润祯久未来往，但世家之间没有秘密。顾润祯年事已迈，膝下子孙各自羽翼丰满，顾平笙突然回国与霍氏高调开辟新产业，种种信号表明，注定要有风波起。

“你偏向顾怀翡？”宋厚延一语中的。

还没等宋宛熠回话，席颖忍不住开口：“那是他们顾家兄妹的事，你干什么把自己搅进去？宛熠啊，这滩浑水你不能淌，顾怀珉疯起来没有底线，会伤到你。”

宋宛熠左手握住栏杆，无意识地用力。“如果我一定要淌呢？”

没料想听到这样的回答，席颖很惊讶。宋宛熠从小一直懂事听话，从不让她操心，长这么大只忤逆过她一次，还是因为失恋要独自出国散心。

这是第二次。

为了另一个女人。

第六感让席颖心中有了猜测，她问：“你这么偏袒顾怀翡，是因为什么？”

画面中的女儿没有立刻回复，低垂着视线，似在认真思考。一会儿后，她重新抬起头，目光坚定地望回来。

“一定需要理由吗？”

“我就是偏袒怀翡姐，没有原因。”

席颖默然坐着，没有再多说什么，她已经验证了自己的猜测。既然这样，那肯定拦不住了。

宋经恒闻言笑了笑，说：“你主意倒是正，不过私心来讲，我个人也认为顾怀翡很好。爸，你觉得呢？”

很多年没感受过宋宛熠小孩子脾性的那面，宋厚延面容更加慈祥，语气中充满疼爱。“宛熠已经决定了，那我们支持她就是。”

“如果万一……”宋经恒提到另一种可能。

宋厚延背靠黄花梨太师椅，镇定自若。“宛熠，只管去做你想做的，假如有万一，爷爷给你撑腰。”

挂断视频，宋宛熠伏低身子，将脸埋进自己手臂，深深舒了口气。

肺部彻底压缩后，又一点点地饱满膨胀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