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亭陷入一片寂静,只余不知哪里传来的虫鸣声,还在此起彼伏。
忽的,江澄低低地笑了出来,这笑不似以往的讥笑,只是单纯地觉得好笑,“……爱过她吗?或许吧,谁知道呢。”
他看向月光下的荷塘,“那个时候,我到处抓捕邪魔外道,她只是被抓回来的其中之一。后来因为意外,我娶了她,但我根本不喜欢她,不知道她是不是跟她姐姐一样蠢,觉得成亲了就是一家人,开始来关心我。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或许是觉得一个人带着金凌太过孤单,金凌也不会一直留在莲花坞,又或许是太渴望亲人的存在了,渐渐对她不那么排斥,也渐渐接受了她,知道你的存在的时候,她很开心,开心的像个孩子。珞儿,你母亲真的很爱你。”
江之晚静静地听着,她的声音变得酸涩:“我知道,我很感激她把我带到世上。”
“可是,随着你的到来,她想到了外甥,也想到了她姐姐,变得越来越焦虑,她经常不顾自身安危使用苗疆秘术想要复活姐姐,想要离开莲花坞去帮助外甥,我无法接受她对她自己的不在意,于是我们开始吵架,你出生那日,是我们吵的最狠的一次,一气之下,我口不择言,”
江澄闭了闭眼,压下心中悔恨,“说她蓄意勾引我,刚说出来我就后悔了,然而已经晚了,她气的早产了,难产加上大出血,无药可救。弥留之际,她抓着我的手,让我把你好好养大,也让我看在她的份上,在必要时给她外甥一点帮助,我答应了。”
“所以,在韩羽向您表明身份后,您才会答应让我和他假成亲?”江之晚眼眶微红。
“是。珞儿,你知道为什么我很少去关注你吗?因为我怨,怨你让她想起了仇恨;因为我怕,怕你知道一切后怪我害死你母亲;也因为你,珞儿,你慢慢长大,长得越来越像她了,我每次看到你,都会想到她,想到自己犯的错。”江澄很少哭,至少江之晚从来没见过他哭,她爹在她眼里永远是高傲坚强的,这还是第一次看到她爹脆弱的一面。
“珞儿,你恨我吗?”他又自顾自地回答,“自然是恨我的,不然也不会离家出走了。没关系,你恨我,我接受。”他又举起酒坛,咕嘟咕嘟地喝了个干净,还想再拆一坛,却被江之晚阻止了。
“阿爹,你说的没错。我恨你,恨你从来不关心我,恨你从来不跟我说母亲的事,恨你执意把我嫁给韩羽,可是那又如何呢。母亲不在了,我知道您比谁都难过、都痛苦,一切已经过去,我和您是彼此最亲的亲人了,阿爹,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我们应该向前看了。”
江之晚执起那杯江澄给她倒的果酒,语意坚决,她站起身,后退两步,恭敬地敬了江澄,仰头一口饮下。
“……珞儿,谢谢你。”江澄晃晃悠悠地站起身,往石桌上放下一样东西,然后径直离开了莲亭,晚风带来了他最后的一句话,“今日不早了,明日你再去把他带来书房见我。”
江之晚定睛一看,桌上赫然是一把钥匙,那是关着蓝思追的柴房门的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