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众人在自幼长大、安全无比的宗门内,弦音绕梁,毫不设防之际遭此哗变,不知有几人因此识海受损。
三人下了楼梯,如拨开水面般拨开人群,艰难地往出口挤去。
等终于见到夜晚的天,都生出些如鱼得水的难得松快。
“呼……”雁桃深深吸了口气,“好好的夜宴,怎会出此惨案?”
云逸坚持要将二人送回去,三人便一同先往雁桃的芳居去。
他压低声音道:“死的那好像是宗门内的一名乐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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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厢持戒堂的几名弟子见沈执琅匆匆而来,不由松了一口气,上前见礼:“沈师兄。”
“云简随后便到,先疏散弟子们。”沈执琅简洁地说。
有不少金丹境以上弟子早已恢复镇定,只是担忧更重,自发聚在台面附近,与天音门众人遥遥相对。
沈执琅上前与之交涉片刻,将他们先行劝离,剑拔弩张的气氛顿时一松。
他留下最内一圈看台的弟子们,以元牌传讯唤来附近医修,为伤者探灵诊治。
探过后无碍的几位弟子与二楼正上方的目睹者们待在一处,共同眼见着赶来的云简展开界域「休止符」,将奏乐台整个囊括在内。
天音门以弹奏胡琴的女修为首聚成一团,都面带警惕地捧着既可助兴也可杀人的乐器。
直至她见沈执琅到来,又劝戒备她们的修士们先行离去,脸色变得微微松泛,示意所有人放下乐器。
“许掌乐。”沈执琅温和地开口,视线一扫而过她身后众男修雨夜里清爽的穿着,眸中似有一丝说不清的锐光:
“贵宗远道而来献乐,如今一切尚未水落石出,并未有证据指向是天音门所为,你所领的乐修们依旧是我们的贵客,不必惊慌。”
“我们虽不清楚具体状况,但众人都在台上奏乐,若是想趁机乱扣罪名,宗门是不会答应的。”许珺仍正色道。
沈执琅笑容不变:“请你放心,诸位只需与我们简单对话二三,本是门派内务,此次却要劳烦众位助我们一程,
凡能提供线索者,临源宗必有酬谢。”
他容貌在一众乐修里仍是出众,气质又优雅,如此平心静气一番话说与大家听,不少人已放下大半戒备。
“还请进雅间详聊,此次为迎接天音门来客,羽化楼改制了与乐曲风格契合的装潢,连同菜品酒水也焕然一新,大家可品鉴一番。”
柴闻之在行疏散职责,见沈执琅从容领人经过,眼神却在来往路过的白衣女修上多有几分停留,说道:
“谢师妹她们已随人群离开了。”
沈执琅脚步一顿,朝他点头:“多谢柴同门相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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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弹奏神仙曲的那名乐修,虽被幕帘盖住不知男女,琴技却是高超罕见。”
云逸继续压低嗓音说着,“至少一晚上听下来,此人在乐艺一道一骑绝尘,也就开头的胡琴可争锋几分。”
“何以见得?”
“他改制了神仙曲,使其诠释出了不同往常的琴韵。可偏偏他弹奏时出了人命。”
“那岂不是他与命案有牵连。”谢荐衣脚步一顿。
雁桃听他们语气鬼祟,越分析越令人汗毛直立,连忙唤云逸噤声尊重死者。
三人不再言语,速速御风离去。
回到阁内,谢荐衣想今日羽化楼混乱,师兄应已得知,若是去了还找不到她,定会担心,便拿出元牌想报个平安。
还未催动灵力,元牌便自行亮起,传讯头像被她设为留听小榭最美一朵玉兰花的人传讯给她:
“存儿还好吗?我已至羽化楼。”
谢荐衣以灵力输入回复:“师兄我没事,如今回到听语阁了,你在羽化楼行事要多加小心。”
玉兰花再次闪烁:“好,若有需要,第一个联系我。”
她收到对方传来灵咒链结的心诀,将小指按在元牌上,闭眼念诀,一阵微麻后,二人的元牌状态便成功相连了。
而后灵力经脉状态一经改变,双方都会立刻得知,只要彼此不断开,可维系十二个时辰。
筑基前谢荐衣灵根灼热之痛更为常见,师兄时常以此链感知她修炼状态,一有不对便赶来为他渡灵气。
不知为何,师兄的灵气对于压制她体内灼痛有奇效。
有一次她嫌自己炼气进展缓慢,强忍不适修炼,竟痛晕过去。
再次睁眼就是听到师兄急切的呼唤,他不知从哪里凭着咒赶来,衣衫发丝凌乱,脸上手上都是细密伤口,揪心地为她渡灵气。
有了这咒,谢荐衣顿时感觉今夜那颗惴惴的心回到了该待的地方。
她将元牌放在枕边,缩进被褥里,柔软的触感盖住了她。
另一边的沈执琅见心诀另一端灵力充裕,经脉平稳,也略松心绪,将腰间的元牌改为贴着放在衣襟心口处。
隔着冰凉的玉牌,传来另一边心脉稳当规律地跳动。
他不确定何时事了,如此二人皆能安心。
谢荐衣清晨早起,准备赶去练晨功时,打开门便在门口看见摆好的药盒。
盒共五层,里面装着各类创药丹丸,分门别类放置,有字条上书功效与食用禁忌,内容详实。
此外另有一张字条,许是怕她看完便忘记,便未用信燕。
她取出来看,字迹苍厚遒劲,给人凛然之感,是师兄的。
‘存儿,小试未能及时伴你左右,是我不好,若再有比试,师兄一定在台下陪你。虽医修说未伤及经脉,为图稳妥,今日我还是请穆长老来探灵一番,傍晚时分你下了堂后,我们在小院见,好吗?肩伤处记得敷药,修炼时小心牵扯伤口,凉酒伤身,最近尽量不饮。’
气势磅礴的字,内容却如此悉心细致。
谢荐衣逐字看完,怨气渐渐淡了,取而代之的却是说不清的怅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