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是土匪,你说官兵来找土匪是干什么?”我耐心很好地反问。
那土匪好端端地巡逻,冷不丁被人偷袭,三下五除二就被绑了,按猪似的按跪在地上,脑袋估计还糊着,方才那阵儿的凶劲过了,此刻竟然老老实实地想了想,迟疑地答:“是来剿匪?”
“不然呢?”我随手从地上扯了根草茎子叼在嘴里,说话有点含混,“不剿匪,还能是来给你们送钱送粮送人头的?这梦也太美了。”
土匪在我的一通嘲笑中找回了自己丢失的脑子,开始试图狡辩,蒙混过关。
“这位官老爷,小的和兄弟们都是良民,只是家里没了地,才在山里找了家,以打猎采药为生。传言不知道打哪儿来的,实在都是误会,还望老爷明鉴啊!”
带了脑子的土匪就不好玩了。
我将嘴里的草茎子吐出来:“我不想同你废话。接下来我问什么你答什么,让你干什么你就老实做。不然,我不介意让你这颗脑袋自己下来转转。”
“……”土匪敢怒不敢言。
感情刚才和他东拉西扯的人是他自己?这人怎么能比他这个土匪还不讲理。
“我要是你,就乖乖听话。”
我脱下外衫皱眉,穿上亲兵从一个晕倒的土匪身上扒拉下来的外衣。
“你当土匪,归根究底是为了活命。人这辈子,兄弟可以有无数个,命可就这么一条。犯得着为了那点劳什子义气,把命都豁出去?那帮人要真拿你当兄弟,会让你在山下转得要死要活,自个儿在山上吃香喝辣?”
我把他推到队伍最前:“得了,带路。有这么个当正规军的机会,该好好抓住才是。”
说罢,又顺手点了另一个看着一脸精明相的兵,叫他照着我的样子,借下一批人混进来。
一盏茶的功夫快要到了,时间不等人,还是埋伏起来偷袭,才能把伤害降到最低。
按照我的布置,人数优势是我们能快速拿下每一批人的关键。所以到最后,应该会剩十多个将士在山脚下埋伏,等着接应后面的队伍。
土匪像是歇了反抗的心思,还真就开始乖乖带路了。
走了一阵子,土匪冷不丁开口:“我这种人,真的能当正规军?”
“为什么不能?你一个鼻子两只眼,官兵也一个鼻子两只眼,也没多出什么物件儿。他们能,你自然也可以。”我悠悠道。
土匪转了个话题:“你们跟着我,遇到人的时候头都低着点。庄子里来来回回就那么几百个兄弟,就算认不全,大多也眼熟了。”
是这么个道理。
我答应下来:“行。”
混进山寨的时候,我还有点不敢相信:这也太容易了。地方乌合之众和军队的差距居然有这么大吗?
事不宜迟,我向土匪问了山寨的地形,带着一群人开始行动。
擒贼先擒王,只要捉住那几个所谓堂主,就万事大吉了。
那土匪倒是也没走,自告奋勇在最前面带路。
越在山寨里走,我心下越发不安。
太顺利了。
基本上没碰上什么人,就算是零星两个,也被带路的土匪三言两语糊弄过去,没起疑心。
会这么顺利吗?分明山脚下的守卫森严。
——其实细究起来,也不算太森严。看着难入,但我们竟然是不损一兵一卒就潜入其中了。
不好。
我脑中警铃大作,倏地扭头去看给我们带路的那个土匪。
那土匪一扫之前略带些憨厚的气质,在我目光扫过来的瞬间窜了出去,眨眼消失无踪,连一片衣角也没让人摸到。
将士们望向我,等着我下一步指示。
很明显,我们踏入了圈套。
我环顾四周:交叉层叠的树木,崎岖起伏的地形,不熟悉的人身处其中,和两眼一抹黑没什么区别。
但我此刻不能露出无措的神色。
身后那些将士的性命信念此刻都系在我身上,如果我此刻慌张无措,军心必然动摇,我们才是真的走进绝路了。
我强压下心中的忐忑,正准备开口,刀兵摩擦的轻微碰撞声骤然入耳,须臾之间,被土匪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彻底。
之前给我们带路的那个土匪从包围圈外慢悠悠地走进来,换了身行头,没再掩盖自己身上的气势,穷凶极恶,俨然是个土匪头子。
给他让路的土匪纷纷朝着他行礼:“帮主。”
一个土匪窝还弄出了江湖门派的气势。
我平视他,端着面上的镇定:“没想到本官竟然有如此殊荣,能得帮主亲自引路。”
他那双眼里充斥是让人心惊的浓烈恨意,唇边挂着假笑,眼神却似乎要将我分尸活剐才能消其恨。
我不过是剿个匪,还什么都没做成,这土匪头子的眼神怎么好像我杀了他全家,和他有血海深仇不共戴天?
“刺史说笑了。你是怎样光风霁月的大人物,乍然来到小寨,真是让小寨蓬荜生辉啊。”
那土匪头子没冲我显现出怒色,烟雨中带着点假惺惺的客气,朝着身后一挥手。
“还请各位在小寨稍作休憩,容我等好好准备一番,再行接待。”
他手势一出,身后的土匪立刻有动作。
我以为他们是要动刀动枪,刚握紧了手中的兵器,却见他们将手伸进怀中,摸出了一包纸打开,一吹,白色的粉尘瞬间席卷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