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段小谷赶到金明池,看热闹的人里里外外,将路堵得水泄不通。贺修宁和段小谷试了几次,都没法突破人群。
“听说是个举子,刚从贡院出来,就跑来这投湖。”
“年纪轻轻,有什么想不开的。”
“说不定啊,是考完以后发现自己肯定落榜,一时羞愤难当,这才来投了湖!”
……
众说纷纭,唯独没有人关心唐恒的死活。
五城兵马司的人收到消息,立刻马不停蹄地赶来。然而还是晚了一步,陆鸿带人到金明池时,人已经没了气息。
指挥吏目将人打捞上来,陆鸿走上前,大概看了一眼,就叫人赶紧抬走。
许是天气太热的缘故,才没一会儿,人就肿胀起来,散发着不太好闻的味道。死者身上的白澜袍染着些泥渍,水草缠在他的脚腕,整个人看着触目惊心。
“你们谁认识他?”
陆鸿面向人群,仔细留心围在附近看热闹的人,有没有异常。
“不认识……”站在最前头的几个人纷纷摇头。
他们大多穿着粗布衣裳,有的手里握着扁担,有的提着菜篮,看着就是寻常路过的百姓。
视线一一掠过,没什么可疑的人。陆鸿眉头紧锁,目光再次回到盖着白布的死者身上。忽然,隔着七嘴八舌的议论声,若有似无的叫喊声传入他的耳朵。
“我们认识,大人,我们认识他!”
循着声音来源,陆鸿看到拦在人群后,如何也不得近身的两个男子。一高一矮,高的白些,矮的黑些,两人都穿着和死者身上一样的白澜袍。
陆鸿吩咐:“把他们带过来。”
吏目拱手称是,迅速把两人带到人群前面。
“你们认识他?”
“回大人的话,是。我们兄弟二人赴京赶考,在路上结识了唐兄,言谈间颇为投契,这才一道结伴进京。今日春闱结束,从贡院出来时,唐兄就郁郁寡欢,我们兄弟二人以为是没考好,所以没敢太叨扰,由他一个人冷静冷静。没想到,才没一会儿……”
说话的是高个子,言谈斯文,举止得体,倒很有读书人的气息。他身边略黑的矮个子不停地点头附和,为他的话作证。
“二位公子,请你们随我去一趟兵马司,案子需要。”
贺修宁点头,“好。”
段小谷暗自扯了扯他的衣袖,露出微微恐慌的神情。
这一幕没能逃过陆鸿的眼睛。他迅速地扫了二人一眼,没说话。
兵马司。
陆鸿坐在上首,望向堂下立着的两个人。按照规矩,读书人上公堂不必行跪拜大礼,两个人拱了拱手,依旧是高个子先开口。
“草民贺修宁见过大人。”
“草民段小谷见过大人。”
陆鸿微微颔首,直接切入正题,“死者姓甚名谁,来自哪里?你们最后见到他又是什么时候?”
贺修宁对答如流,“大人明鉴。他名唤唐恒,湘南人。最后一次见他是在一个时辰前,贡院门口。”
“除了刚才说的,他还有什么异常?”
两人对视一眼,段小谷转过来,摇了摇头。
“唐恒哥素日话不多,从贡院出来时,一句话都没说。当时我和修宁哥追上去跟他说话,他也像是听不见似的,没有一点反应。”
陆鸿:“在贡院里发生发生了何事?”
贺修宁和段小谷摇头,“我们的位置不在一起。”
“进贡院前,他曾遇见过什么不顺当的事?比如感情,金钱,家里……可听说过?”
思索了片刻,段小谷好像想到了什么,“这么说起来的话,好像有点不对劲。”
陆鸿登时警觉,“什么?”
“春闱前几日,有几个穿着不俗的人来找过唐恒哥,他们在房间里聊了很久,具体说了什么不知道,但是我半夜去厨房偷点心吃的时候,经过他的门口,好像隐约听到他在抱头低泣。”
“那天之后,他的情绪一直沉沉,不怎么高。”
贺修宁也说,“我曾以为他身体不适,还去医馆给他抓了几服药。如今想来……”
根据这条线索,陆鸿紧急派人到客栈查证,再找一找有没有其他目击证人。然而几次都无功而返,陆鸿望着摊在书案上的卷宗,有些焦头烂额。
死的是名举子,寒窗苦读多年,好不容易熬到今日,马上就能出人头地的读书人。他想不到任何理由,使这样一个即将苦尽甘来的人,选择自尽。
烦躁地把手里的笔摔在案上,陆鸿将双手覆在脸上,脑中不断闪现过往类似的案子,企图得到一些灵感。
“陆指挥使,这是辛苦了多久,白日坐着也睡得着。”
门外响起脚步声,闲庭信步,悠闲得很。说话的语调也带着笑意,仿佛十分舒心松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