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楼星盟是真心实意把你当兄弟的,他几次三番不要性命地救我,给我续命,也只是为了问出当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一门心思查明当日真相,决意为你报仇……就算他因此身败名裂,你一个已死之人如何再与天下武林解释,如何复活,又如何能名正言顺地坐上庄主之位?”
楚千繁边说边想,楼沐风为何假死?莫非与他所说的生意有关?
楼沐风的眼睛转了转:“因为我所图谋的远远比庄主的身份还重要,还要多。”
“这天下谁都知道,楼世渊膝下育有一子,幼年曾走失,那年,应是六岁。”
楚千繁不动声色地垂下眼眸,收敛起狐疑的眼神,此事她在从金玉阁出发之前,而楼沐风明知道她曾为了这个任务废寝忘食地接受训练,怎么会连这件事都不清楚。
好像猜到了楼沐风想要说什么,背后一寒。
“楼世渊心中悲痛欲绝,伤心之下华发早生,一直没有放弃寻回自己的孩子,这一找,就是八年时间……八年,楼世渊苦苦支撑了八年。”楼沐风的语气很冷漠。
“八年后,楼沐风十四岁……”
“繁儿,在十四岁这一年,你猜发生了什么?”楼沐风忽然看向楚千繁,嘴角微微抽动,似是自嘲一笑。
楚千繁转头迎上他的目光,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他的眼神很是奇怪。
她看着他的眼中慢慢渗出寒意,仿佛包藏了一个很是复杂却并不悲惨的过往。
可想而知,八年的时光里,一个没有谋生手段,没有足够的力气和智慧的孩子要活下来并不容易。
但他的语气还是那么平淡。
所以楚千繁也只是淡漠地回忆着脑海里的文字:“据巨月楼里的记载,你回庄时,楼世渊仰天狂笑,当场朝天发出三掌以示感激。”
“楼庄主深爱你的娘亲星晓月,你是晓月夫人拼尽全力留在世间的儿子,对你的爱更是只多不少。但你走失的这许多年,他都未曾履行过作为父亲的职责,自觉亏欠你良多,自然也就对你这个对失而复得的儿子极为包容、溺爱。”
“而楼星盟作为你的救命恩人则,自然被视为栖寰山庄的恩人,便收入门中悉心教导。”说到此处,楚千繁一愕,才察觉到不对。
且不说一个稚童如何能记得幼年之事,两个孩子,在失去了养母的庇护之后,又是怎么一路安然无恙地回到栖寰山庄的?
再结合三眼蜂虿和魏心怜传来的消息……
在橘子山时,她就曾与蜂虿达成共识。他们两人,一个想要摆脱指叶斋的控制,一个则卧薪尝胆地想要报仇,双方既然都有同样的敌人,那便是世上最坚固,最团结的盟友。
自那之后,天下蜂虿皆为她所用,如她耳目,遍布南胥,若不是后来进了暮戎城,消息受阻,此刻也不会遭人暗算困在这里。
而魏心怜欠她的人情,则用来打听楼沐风的消息。
温涵之这张脸庞他描绘、模仿地惟妙惟肖,可见他十分善用易容之术。
魏心怜的手下眼力自然不如她,以至于楼沐风假死之后的行踪难以勘察。最终只能探查到假死之前的一年内,楼沐风曾借着离庄做任务的理由悄悄进出过几回天门关。
南胥与北裘之间,横亘着几代人的仇恨,又有自古以来的土地、水源、矿藏之争,先帝披甲出战,长达十年之期,这才得以止戈,在西北方一座小山上插下界旗。
纷争暂歇,门户紧闭,两国之间并无商贸往来,亦无姻亲结合。
纵使是江湖武林纷争不休,诡谲多变,再如何争斗,这争斗的手段再如何残忍,却终究只是关山以南,古鮀海以北,南胥国人自己的小打小闹。
一个人,哪怕这个人是如今的裴帝,是裴帝最宠爱的公主,也实在是没有理由踏出国界。
楼沐风只是含笑:“可惜,却只在庄中学了三年的武功,就被楼世渊赶出了山庄,如今正好是七年。”顿了顿,楼沐风纠正道:“哦不,如今已经十年了。”
楚千繁心中一惊!楼沐风短短的几句话,将她心里所认定的“事实”彻底推翻了。被赶出庄的不是楼星盟?她的心脏一下子紧张起来,清楚地知道自己离真相又近了一步。
楚千繁立即抬头,毫不掩饰自己眼底的震惊,抬眼打量着楼沐风,语气却因怕扰了楼沐风的叙事节奏而尽量波澜不惊:“据我所知,曾被以不学无术、心思歹毒、残害兄弟之名逐出师门的,并非是你。”
那么他说的,就只能是楼星盟。
“哈哈哈哈哈!繁儿,你知道吗?因为庄主之子,其实,从来都不是我!”楼沐风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