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秋日夜凉，水映残月。

亭影倒立在湖中，亭中暗蓝衣男子遥遥眺望着远处，小丘伴上弯月，不是落下的是雪是霜。

一袭白衣踏月而来，衣袖飘飘，似是仙子下凡那般，好生漂亮。

“此处瞧着倒是令人多愁，可是有何烦闷之事于心？”那白衣女子噙着笑，面上从容，踱步走到那暗蓝衣男子身旁。

男子淡淡低笑了一声，自嘲道：“无非以悲此月过残，耳濡杂音不断。”

白衣女子朝他行了个礼，“原来殿下心中还有此等烦心之事？莫非是宫中的下人不明主次，妄议太子殿下？”微微挥袖靠近他，她只是站在那名男子身旁，没有过多的动作。

“刘小姐多想了，孤并无烦心之事。”穆承安垂下双目，挡住了眼中透出的那抹凄冷的眸色。

刘菀青缓缓侧过头，打探着他的目光，“殿下独自一人在此独览残月，还说没有心事？”

穆承安抬眸对上他的目光，尽管嘴角回着笑，但是眼中却没有过多的情绪，“那刘小姐觉得，孤会有什么心事？”他淡淡问道。

刘菀青提起白袖掩住唇角，笑意从眸中溢出来，极轻的一声笑传来，随即那白袖落了下去。“殿下的心事臣女自是猜不透的，但若是殿下同臣女说了，那便是不猜也知得透了。”她的言语间没有别的小姐那么迫切，反倒是像那独一例的沉稳的交谈。

丝毫看不出她的目的，只让人觉得，她是在与穆承安闲谈。

穆承安回了头，望向远边的孤岛，“孤在想，天下这么多人，又有几个人是真正识得清实事，辨得清真假的？”

“世间人心难测，万万人中，臣女定是其中的那一个。”刘菀青唇间的笑意深了几分，眼中映着一丝月光。她不自主的勾起手，屈指想为穆承安理一理垂落的发丝。

“刘小姐自重。”太子眸色瞬间利了几分，他抬手挡着刘菀青的动作，接着后退了一步。

刘菀青有些出乎意料，恍然间能看出她面上细微的变化，接着转瞬即逝，不着一丝闪过的痕迹，“殿下……”刘菀青沉了沉气，收回了手，“臣女无心冒犯，只是看今夜月色撩人，殿下令臣女瞧的入瘾。”

“刘小姐倒不如去寻他人，今日孤可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穆承安说道。

刘菀青不顾穆承安的推诿，更加情真意切，“殿下，儿女情长是有些小情小怀，但与殿下初识，臣女便觉得其他的公子都逊色了几分。”

“你我不过三两面，刘小姐怎知孤就这般好了？世家公子千万，又怎愁没有称心的如意郎君。”穆承安语气平静。

刘菀青被这么一说，并没有打算放弃，倒还给她添了几分锐气，直言道：“殿下，你不懂。难道殿下就没有喜欢过一个人吗？没有体会过，喜欢的感觉吗……”

喜欢是什么感觉？是心跳震颤，是鲜血狂涌，是荆棘攀上心脏，开出一朵朵雪白的花儿。紧紧缠绕着，再无法喘上气。

应当，喜欢过吧。

“他是远在天边，也是近在眼前。我的心上人其实从始至终都是你，都是太子殿下，都只会是太子哥哥。”

“我的心永远不会变，我永远属于太子殿下。”

穆承安的指尖微微发颤着，呼吸声愈发沉重，愈发有些着急。

“许是……还没有。”穆承安很快的收了声，如坠冰窟般的话传入刘菀青耳中，“多说无用，刘小姐还是移恋他贤为好。”

刘菀青紧扣着手，她好不容易迈出的一步，却发现距离终点还很遥远。

甚至触不可及。

刘菀青赶上前，面上有些哀容，但依旧含笑脉脉：“殿下只是不愿听罢了，世间怎会有多说无用的说法……”她如故缓缓抬起手，想从穆承安的肩头滑落而下，却连碰都没碰到便被躲开了。

刘菀青窃声哼笑，手臂滞在空中，隐下眸中的失落，嘟囔的说着：“殿下其实就像一块玉，温润，却偏偏摸不得。指尖触上的时候，是一阵寒凉。待捂久了，它与温共存。松手之后，它还是往常那般寒凉。”

“就好像，没有被捂过一样。”

她知道穆承安不会回答他，于是说完便独自离开了。

纱衣残影一拂而过，留下无尽的回响。

刘菀青的话盘旋在穆承安脑海中，她说的似乎太过于贴切，贴切的仿佛不是他。

过往的帧帧，如浮云隐现。

这所现在眼前的一切都是穆承安无法再加以改变的。他走的每一步，都映衬了当今的事与物。可他没有选择……

要得到就要为自己所犯下的罪误担责，披荆斩棘也好，阳奉阴违也罢。

都没有回头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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