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沈情像是一只忽然得到主人宠爱的粘人小狗,抱着木青莳不愿撒手。
木青莳被他腻得不行,只好拎着沈情的领子,把这块大狗皮膏药从身上揪下来。
“快去好好练剑,下个月就是仙门的大比武了。”
仙门的大比武是专门给年轻弟子们的考核,十年一度,各个宗门的佼佼者都会前来参加,他们代表着宗门年轻一代最强的实力,也象征着本门未来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地位和发展。
沈情咧嘴一笑,露出一排白白的牙齿,“师尊,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木青莳给他整理了一下压皱的衣服,无奈笑道:“知道了知道了,快去吧。”
把沈情轰走以后,他拿起那本书继续看,翻至下一页时,却飘出一张图纸。他粗略一看,是原主留下的一张手稿。
原主的手稿很多,分门别类的放在了书柜里,有些是驱邪的符文,有些是对付魔修的口诀心法,还有一些绘制的法器草图。
这张不知为何夹在了书里,画上面的那张法器他识得,是平气链,系在手腕上可以压制魔修的戾气。链子上的纹路复杂,是他独创的符文,若是做出来,倒是略显精致,和女孩子们常带的手链别无二致。
这链子他曾经戴在过沈情手上,原书中“木青莳”打碎了沈情的元丹后,将他囚禁在了凌尘台的后山,为了抑制沈情身上的魔气,便将这个链子戴在了小徒弟的手腕上。
魔族压制魔气无异于酷刑,如今想来,甚是残忍。
他的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平气链上寒铁的冰冷,和沈情同样冰冷的手腕,绝望的充满恨意的目光。
他细细看着,忽的生出些许错觉,好像这东西曾经也系在过他的腕子上。
心中又一阵阵的浮上那种莫名的悲伤,他摇摇头将纸稿放回了桌上,耳边却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低沉地拨人心弦,“本座给你打的这银铃,你可喜欢。”
这声音无比熟悉,惊得他整个人瞬间僵硬了起来,他猛地转身,宽大的袖袍拂落了满桌的书信纸张。
惊讶与怯懦同时交织在他的心头,他环顾四周,身边却空无一人。
他清楚地知道,惊讶是他的,可怯懦不是。
头忽然针扎般痛起来,他跌倒在地上,意识渐渐抽离。
“师尊为何不肯信我?”
眼前的少年在雨中挣扎着,“今日师尊废我修为,来日再……”
“满口胡言!”木青莳心中满是怒火,不假思索的掷出一道灵力,正中少年柔软的腹部。
沈情闷哼一声将血吐了满地,木青莳看不清他的脸——或者说,他现在什么都看不清了,只有愤恨、暴戾在他胸口堆积,他笔直的站在雨里,只有握着那颗温热的元丹的手在轻轻颤抖着。
空中炸过一道惊雷,震得人心发颤。
沈情看清了对方的脸。
那张脸上充满了厌恶、暴戾和失望,看向他的眼神是冰冷的。
这是他一直以来仰慕、维护的师尊。
沈情哭了。
眼泪还没流到脸颊就被雨水冲刷着消失,他痛得没有力气去思考。
他呼哧呼哧地喘息着,茫然地看向木青莳。
黑暗中,木青莳伸出手,掌心的元丹发出微弱的亮光。
下一刻,便嘭地一下化作了无数闪烁的粒子,消散在了夜幕中。
丹田一阵剧痛,沈情的头脑中有什么东西炸开来,最终化作泣血般地声声质问——
“为什么!”
沈情腾地一下坐起,冷汗涔涔湿透了他的衣裳,是噩梦。
他本在竹林中练剑的,困倦时便囫囵抱着重剑靠在大石头上,迷迷糊糊睡着了,现下天已黑了,明月高悬,是缺月。
一把抓过地上的重剑,沈情奔向木青莳的住处。
他从没有像此刻这样想要见到木青莳。
他想要知道师尊没有毁掉他,师尊没有厌恶他,师尊还在他的身边。
***
木青莳那日晕倒后直到傍晚才悠悠转醒,原主辟谷很久了,所以也没人来叫他去吃饭,更没人发现他。
自己倒下,自己醒来,好生凄凉。
他坐在地上支着额头,他做了一个很不好的梦,梦里是挖丹剧情的原著走向,他下了黑手,直接将沈情元丹碎了。
梦中的他几乎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怒火,看着苦苦祈求的少年,既没有动容也没有手软,像是被戾气冲昏了头的疯子。
他有一种错觉,这种错觉已经纠缠他很久了,是他始终不敢确认,或者说是不敢面对的。这些梦,姑且称之为梦,似乎都曾是他人生的一部分,他并不是旁观的第三者,这不是梦——
这是回忆。
“师尊。”少年的声音喑哑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