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后来我对他的态度逐渐改观,他非常复杂,我难以理解,他游手好闲,但有事的时候又肯担当;他异想天开,但好像也有底线;他行为粗鲁,但目的又往往很温柔;他常常犯错,但又知错能改;他大买特买又不收拾,搞得家里乱七八糟,这很讨厌,但他把衣食住行都安排地很丰富,我又乐在其中;他处理起重大事务来显得很成熟,但生气的时候又幼稚得可笑……”
靠谱精替他说出了他自己难以启齿的事实:“他成为了你生活的一部分,并且你也喜欢这样?”
“emmm……”施严试抿着嘴呣了半天,最后还是点点头。
“但是呢?你有什么顾虑?”
“第一,我担心他也会混蛋地对待我,他的过去和性格让我很不放心,我不停地试探他、不断地考验他,我不确定他怎么看待我,在他眼里我跟其他人有什么不同,他会不会被我惹恼,能不能容忍我,会不会骄纵我,是不是认真地对待我,会不会随随便便地伤害我……”
施严试绞着双手,坦诚地剖析着自己的内心、袒露出最深处的想法,靠谱精抱以同样的真诚,他不会向外透露从施严试口中听到的任何一个字。
“第二个顾虑是对我自己的,我在谈情说爱方面表现出奇得差,甚至可以说是离谱,我给我的养父表白,差点搞砸了我们之间的关系,我跟最善解人意的普罗谈恋爱,最终也以失败告终,他俩跟郝奇相比更适合作恋人,我都能搞得一塌糊涂,郝奇这么棘手的谈情说爱对象,我实在没信心……”施严试肉眼可见地沮丧下来。
靠谱精抱着双臂往后靠在腰枕上,思考了一会儿。
“对于你的第一个顾虑,我也没有明确的结论。针对第二个顾虑,我需要做一些检测来确认一个猜想。”
“请便。”
靠谱精拉过平时做靠谱性认证双合诊的转椅,坐在了施严试的面前,“放松,不要抵抗我。”
“额——”施严试忍住了一声呻吟,灵魂被触碰还是那样不适。
靠谱精继续发出指令:“在大脑中想象徒老师。”
施严试照做了,并且靠谱精的触碰面积更大了,好像是在检测一些细微的差异。
靠谱精给出诊断结果:“这叫做依恋。”
“依恋?”
“是的,我的朋友,爱分很多种。请再想象普罗。”
“分很多种?”施严试照做了。
靠谱精又给出一个结果:“这叫做欣赏,带一点自豪和愧疚。”
“愧疚……”施严试艰难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汇,靠谱精的检测很准确,他在大脑中想象勇敢的妹妹,“那这个呢?”
“这应该是……‘煞笔小猫真可爱’。”
施严试很想笑,却由于灵魂被抓住太过痛苦而笑不出来。
“最后一个检项,想象郝奇。”
“好的……Oh,抱歉,心动过速会影响你的检测吗?”
“不影响,”靠谱精如同做B超时发现了标准的胆囊结石,“非常明显的特征,非常典型的外观,非常标准的表现,这就是——爱情。”
他从施严试的灵魂里离开,摘掉了橡胶手套,扔进了脚边的黄色垃圾桶。
施严试靠在沙发背上,平息着来自身体内部的不适。
靠谱精站起身来到他的办公桌前,在键盘上输入什么东西。
施严试斜靠着看着他,“你的建议是——”
“作为你亲密的伙伴,我需要提醒你,即便是在精怪漫长的生命里,这么典型的爱情也是可遇不可求的。”靠谱精撕下一张便利贴,从背面写了几行小字。
“谢谢,你让我的思路清晰多了。”
“我的荣幸。”
“即便我想再尝试一次,我该从哪里入手呢?”
“虽然我没有权限查找精怪的位置信息,但是,我可以查询消费记录,这年头,除了农民,这两种信息几乎是同一个东西。”靠谱精把手里的便利贴对折,用它自带的背胶粘了起来,递给施严试。
施严试掀开一个角往里看了一眼,看起来像一个喝酒吃肉的地方,他抬头感激地望着靠谱精,“我不知道该怎样回报你。”
“不,回报不是我需要的东西。”
他郑重地和施严试握着手,眼睛里闪着愉快的光芒,“去吧,我的朋友,恭喜你即将拥有爱情!”
“谢谢你,祝你也能获得需要的东西!”
施严试与靠谱精作别,根据纸条上的地址来到了一家烤串小店,店面很小,所以大部分客人都坐在店外的街边,头顶上支着一个彩色竖条纹的塑料棚,还引来了一个驻街歌手供客人们点歌。
施严试老远就确定郝奇一定在那家店里,因为那个歌手唱的是郝奇的洗澡歌单。
他沿着路边一溜小摊步行,小摊的灯泡都裸露着,以刺眼的光亮驱赶着朦胧的夜色,街边坐满了周围工业园里的工人,有的笑着、叫着、大声地说着什么东西,就好像陷入癫狂才算是充分利用非工作时间;另一拨人则萦绕着挥之不去的疲惫感和死感,麻木地啜饮着冰凉的啤酒,如同正在从苦痛中缓过劲儿来。
施严试一边走一边张望着,不知道是郝奇太出挑,还是他的眼睛太好,他的视线一下子就锁定了郝奇的位置。
郝奇已经有些熏熏然了,双颊泛着红晕,一条胳膊搭在他右边穿蓝色工装的大哥身上,大半个人的重量都压在那人的肩膀上,另一只手上下激烈地挥舞着,亢奋地跟坐他对面的人说着什么。
施严试看到他这幅醉生梦死的样子,火一下子就冒起来了,他的行为完全没经过他的大脑,他一把夺过街头歌手的插线麦克风,大吼了一声:“把你那个逼手放下来!”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几百道炯炯的视线一齐望向他。
郝奇以为自己喝多了,往后梗了一下脖子,“哈?”
工装大哥问他:“那人是不是跟你说话呢?”
施严试恶狠狠地指着郝奇:“对!就是你!”
郝奇虽然酒还没醒,他的胳膊自动服从命令,啪一下收了回来。
工装大哥不悦地嚷嚷道:“这人谁啊?怎么这样跟你说话呢?咋这么冲呢?”
这大哥倒也没有坏心,就是纯粹的仗义。
郝奇茫然地站了起来,他还摸不着头脑,不知道施严试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他来做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