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天公开年的第一件大事,有的人家在天亮敬,有的人家在子时敬。
苏月娘选择在子时敬天公,并非因为她熬得住,而是因为这一年到头白日忙忙碌碌的,入了夜便迫不及待地入睡,夜半做事是少之又少。
两人酣畅淋漓地好了一番后,苏月娘便窝在许东山的怀里睡着了。
待到距离子时还有一刻多钟时,一直没睡的许东山隐约听见房子外头的喧杂声,便知道马上要子时了。
他将苏月娘喊醒,与她一起穿上干净整洁的衣裳,一起去做开年最重要的事情。
窝在床尾睡觉的哦屁不知何时醒来,追在爹娘的身后出去。
房巷里黑灯瞎火,伸手不见五指的,许东山一时没留心脚下,一脚踩在了哦屁的尾巴上,痛得哦屁委屈大叫,并跳起来隔着厚实的一层裤子,咬了许东山一口。
一家三口去到堂屋,将大门打开,对门还没睡的林阿婆已经将金桶拖了出来,瞧两口子才出来,林阿婆笑着朝他们喊道:“你们要是有什么不懂做的尽管过来问我!”
苏月娘眉眼弯弯地应道:“好。”
孤榻上方两顶为了应和年景而挂的红灯笼正发着昏黄微红的光亮,许东山站在门槛上望了一眼,确定这灯笼还能亮许久便回了屋,寻火折子将筵桌上的红烛点亮。
苏月娘瞥了一眼蹲坐在孤榻正中央仰头盯着红灯笼一直瞧的哦屁,“哦屁,你往角落去一点,省得你爹又把你尾巴给踩了。”
小黑狗能听得懂人话,它赶忙往边上挪了过去,并把小尾巴压在屁股底下。
许东山将仓库里的金桶拖出来摆在了林阿婆的金桶边上后,子时也就到了。
苏月娘取了六支香,用红烛顶上的烛火点燃了,用手扇灭明火,分三支给许东山。
哦屁看爹娘在分东西灯笼也不看了,忙跑回屋里,蹭着苏月娘的腿要苏月娘给它也分一点。
“你还太小,不能拿香!等你长大了再说!”
哦屁被这么一哄,就乖乖地去角落里静静地看着了。
“你先去拜两下吧!”许东山拍了拍苏月娘的后腰,示意她先上前去拜拜。
苏月娘笑了,“真让我先去?”
一般敬天公的顺序是年纪最大的或是当家的在前。
“一家之主第一个是应该的,去吧,别耽误时辰了!”
一家之主开心地笑着,举着她的香,跪在厚实的跪垫上对着天公祈愿,祈求的还是那几样,最后,再虔诚地磕上三个响头。
许东山与苏月娘做了一样的事后,便接过苏月娘递过来的香,脚尖都不用垫,举高了手便将香脚扎入了门头后面的灯笼(1)里。
苏月娘满意地摸了摸许东山宽阔的后背,“家里还是得有一个个高的,不然过年敬天公的时候还要踩在椅子上才能把香扎到灯笼里去。”
许东山悄悄翘了嘴角,“走吧,出去烧天金。”
“来!带你去烧天金。”苏月娘对着哦屁招了招手,哦屁很愉快地跟了上去。
许东山走在苏月娘和哦屁身后,将孤榻上堆叠的五捆天金拎到了巷道里去,这天金轻飘飘的,若非体量太大,不然他一手拎也是可以的。
这天金太少了,希望来年可以再多一捆。
林阿婆也给女儿女婿还有外孙子各折了一捆,两家原都是稀少的,但放在一起倒还显得挺多的。
林阿婆给自家的天金点上一捆,再丢到金桶里烧,顺带将火借给苏月娘。
同一条巷子的邻居们也出来烧天金了,原来昏暗的巷道被火光照亮,变得暖融融的,苏月娘负责往桶里慢慢丢天金,许东山站在一旁拿棍子捅一捅金纸间隙,而哦屁蹲在桶边眯着眼睛感受着热闹与温暖。
苏月娘烧金之余,还往一旁瞧。
隔壁那家没人出来,大概是脸面丢尽,不想出来看别人异样的眼神吧。
五捆天金不到一刻钟便烧得一干二净,苏月娘从屋里取出一团鞭炮长蛇交给许东山去放,对门不敢放鞭炮的林阿婆也将自家的鞭炮委托给了许东山。
就这样,许东山拿着两大团鞭炮铺到巷子外面,苏月娘在许东山点火之前,赶紧抱上赖在桶边不肯走的哦屁跳上孤榻,并牢牢将它的耳朵捂了起来。
两排鞭炮的引线点燃,许东山快速跑回孤榻上,外头的额鞭炮激烈地炸了起来,声响热烈,这回哦屁耳朵被捂上了,倒没有被吓到,反倒津津有味地伸头看着。
鞭炮放完,敬天公的仪式便算结束了。
苏月娘带着许东山和厝边们道了新年好后,便回屋去了。
这一夜注定是鞭炮声不停的,既为了敬天公,也为了扫邪祟,迎新年。
——
初一日,万象新。
冬日灿烂的阳光照在狗窝上,哦屁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睛,抬起脑袋,盖在它后背上的厚被子就这么滑落了下来。
这是在后堂屋,不是在屋里。
哦屁委屈地哼哼了两声,跑出狗窝,挠着爹娘的房门。
屋里刚打完一仗,两口子抱在一块儿喘得都听不见哦屁的声音了,不知过了多久,苏月娘才踹了踹许东山的小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