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畅畅感觉自己的脸有点热,她小心翼翼打量着屋内,自己这算是进入李斯年的卧室了吧?
这个年纪的男生卧室一般都杂乱拥挤,孟畅畅记得自己曾去一个远房表哥家,前脚刚进卧室,就被那污浊的空气熏得恨不得转头就跑。
但李斯年屋内收拾的很干净,被褥虽然没叠,但柔软的摊在床上,让人觉得莫名舒适,连垃圾桶都是新换过垃圾袋的。
小白正窝在床的内侧,而李斯年睡觉的痕迹留在床的外侧,一般人都会睡在床的正中间,孟畅畅只是乍一看觉得有点奇怪,但也没多想,
她自然不会知道,这是因为内侧是从前许之睡的地方,这是屋里最后能证明许之存在过的证据,李斯年不想抹去。
小白感觉到陌生人来,抬起眼,警惕的看过去。
“啊,原来你还养猫啊。”孟畅畅往前走了两步,跟床沿还有一段距离:“它会抓我吗?”
“不熟悉的话,有可能。”李斯年答。
孟畅畅听言缩了缩脖子,没有再上前。
李斯年这边吃着早餐,就见孟畅畅走到角落的小冰箱前面,她感受到李斯年的目光,又转了个身,似乎在寻找什么:“猫饭在哪?我帮你把小白也喂了吧。”
李斯年拿着豆浆的手一顿,咕咚咽下早餐,才慢慢开口:“冰箱里那个玻璃罐子,是蒸熟的,用电热锅烧点水,隔水热一下就行。”
“好嘞!”孟畅畅照着他说的做,能看出她在家应该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那种。
光是电热锅怎么开就研究了好一会,猫饭热好后又直接伸手去拿玻璃罐子,指尖被烫了一下,才意识到应该拿抹布垫着。
“我来吧。”李斯年怕再这么下去,这猫饭还没进碗里就先摔在地上,他接过手,熟练的将猫碗倒扣在玻璃罐上,再翻转过来,然后用勺子捻开肉泥。
“好了,可以走了。”李斯年说。
“啊,好!”孟畅畅将他的书包背在自己肩上,先一步拉开了门,等在外头。
李斯年不忍打断她热情的模样,左右那书包里其实只有几张卷子,不重,于是也没推辞,抄起桌上的钥匙,杵着拐杖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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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的午饭和晚饭仍然是孟畅畅去食堂给李斯年带的,方行舟在旁边偶尔发出一些意味不明、看热闹的怪声音,被李斯年的白眼翻了回去。
“兄弟,我感觉她还是对你有意思啊?”等孟畅畅离开后,方行舟偷摸压低声音凑过来说。
“我感觉你最近恋爱脑挺严重。”李斯年说。
“真的!你看,多少喜欢你的女生,知道你的性取向后,都放弃了,只有孟畅畅还坚持着,这是多么深沉的情感啊,确定不考虑下?”
李斯年在和许之闹翻之后的这段时间,兴致总是缺缺,他已经很少搭理方行舟这种闲聊废话了。
但这次却是回答的很认真:“不符合取向的不考虑。”
方行舟又说:“可是我看杂志上说,一般喜欢同性的人,都是潜在的双性恋啊?你要不要给自己个机会,试试看?”
李斯年一笑:“这都是什么小道杂志,你小心看多了伤脑子变傻子,回头王雪菁也要嫌弃你。”
方行舟轻哼一声:“她才不会。”
这话有点意思,李斯年转头去看他:“你们?”
方行舟嘿嘿一笑,装傻:“我们?”
“可以啊你,之前还说没想好要不要告白,这才过了几天,这么闷声干大事的么?”李斯年替方行舟高兴,而随即内心也生出些许心酸来。
原来异性恋的发展就是这么容易和顺利吗?
再看自己,什么话什么事都写满了“不敢”和“不能”。
方行舟有些羞涩的耸耸肩:“其实……她也不算答应,只是没拒绝就是了,说想考上大学后再答复我,我觉得这样也很好,我会等她。”
方行舟说得笃定又认真,这个年纪的少年,还没见过世界有多大,却已经决定把心送出去,又鲁莽又幼稚,却又那样真挚。
李斯年也不禁被他所感染,由衷道:“加油兄弟,我看好你们!”
晚自习结束后,孟畅畅又跑来找李斯年,说要送他回家,李斯年没有拒绝。
夜里寒风起,入冬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冷了,大家都急着放学回家,步履匆匆。
外加李斯年这情况本身就走不快,二人才刚走过操场的一半,整个学校就已经差不多空了。
孟畅畅小步跟在李斯年身后半个身位,她含着羞怯和雀跃的眼神没能完全藏好,被李斯年察觉到。
这样独处的时光,她肯定很开心。
李斯年想。
但没有结果的开心,以后回想起来,就全是难过。
于是他轻声开口:“你知道我不喜欢女生的吧?”
孟畅畅脚下一顿,没想到李斯年这么快就捅破窗户纸,为晚自习下课学生点亮的操场路灯还开着,能清楚看到她的脸因为羞涩和难堪而涨得通红,支吾着说不出话来。
“所以不用对我这么费心关照了,我注定给不了你想要的。”李斯年说完,继续往前走。
孟畅畅猛地抬起眼,她从初中开始就暗恋李斯年,太了解他是怎样洒脱又自我的性格了。
但她已经看了他的背影这么些年,眼看高中还剩一个学期就毕业,如果不勇敢一回,肯定会后悔。
她上前两步,绕过少年的背影,拦在他的正前方。
“你、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孟畅畅鼓起勇气,藏在长袖里的手攥得紧紧,才能勉强让自己的声音不颤抖的过分明显,“我问过方行舟了,他说你没谈过恋爱,那你怎么能确定自己就是喜欢男生?”
若换做以前,李斯年根本懒得回答。
但现在不一样了,他也真心喜欢上一个人,明白孟畅畅此刻这些话说出口到底需要多大勇气。
“那你也没和我恋爱过,怎么确定喜欢我。”他抬起眼,声音平和,自问自答:“因为心动的感觉是能自我确定的。”
孟畅畅怔在原地,操场四周的灯终于“啪”的一声,全部熄灭。
在黑暗笼罩之前、最后的余光中,她看到李斯年眼中有什么情绪一闪而过。
是悲伤吗?还是求而不得的遗憾?
无论是哪一种,孟畅畅都很难想象,它们会出现在永远肆意的李斯年脸上,她几乎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脑海中忍不住冒出一个念头——
李斯年说这话的时候,心里想的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