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年闻言一愣。
“菁菁说了,红色好土气,以后婚房里都要用粉色。”方行舟扯着红色的床品,一脸不满意,“得赶紧换掉,不然等下她要生气……”
李斯年按住方行舟企图拆被套拉链的手,用手背拍了拍他的脸:“清醒点,你和王雪菁四年前就已经分手了。”
方行舟怔住,缓缓看向李斯年,嘴唇蠕动了片刻,竟然就这么红了眼睛:“分……分手?”
李斯年简直哭笑不得,只好去卫生间拧了条冷水毛巾,搭在了方行舟脸上:“等下你的新婚妻子就要来了,快点醒醒酒,别乱说话了!”
方行舟被毛巾冰了个激灵,他狠狠擦了一把脸,但拿下毛巾时,眼泪也跟着不住往下掉:“我、我……”
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一嗓子嚎出了声:“我好想她……李斯年,我有四年没见到她了!”
方行舟和王雪菁的事,李斯年是清楚的,那年他在国外接连跳级读研二,出国几年后第一次回了国,然后见了方行舟一面。
那时,方行舟和王雪菁刚分手。
二人高考后,考上同一所大学,然后就顺理成章地在一起了,大学四年不可谓不甜蜜。
但就像无数校园情侣一样,毕业是一道坎,方行舟是单亲家庭,母亲从小到大一个人养他很辛苦,于是决定本科毕业后就参加工作、补贴家用。
而王雪菁选择考研深造。
二人本来说得好好的,你上班、我上学,还是能在一起,但王雪菁却在研究生开学不过一个月时,就和方行舟提了分手。
理由常见又简洁:我们不合适。
方行舟个性要强,觉得王雪菁这是看不起自己只是本科生了,想要找个更厉害的男生,否则恋爱谈了四年没说不合适,突然此刻就不合适了?
他当着王雪菁的面,答应得果断又潇洒,还说了句“祝你以后找到合适的人。”
转头却对着刚回国的李斯年声嘶力竭哭到大半夜。
感情这件事太复杂,李斯年不明细节,也只能笼统地安慰。
他那次总共在国内就呆了不到一周,等第二年回来时,就看到方行舟的手机壁纸换成了和另一个陌生女生的合照,说是妈妈介绍相亲认识的,各方面都还挺聊得来。
再过两年,就听说了他要跟那个女生结婚的消息,电子请帖上是一对笑容灿烂的璧人,下方几个烫金大字:诚邀您的莅临和祝福。
是故李斯年以为,方行舟早就已经走出来了。
哪知道他其实还心心念念惦记着。
“你们已经结束这么久了,若真不甘心,你倒是早点去找人啊。”李斯年说完这话,自己也莫名有些烦躁,拧开瓶盖,将剩下半瓶水一饮而尽。
“我不敢……她已经不爱我了,肯定还会拒绝我。”方行舟委屈巴巴。
“那你就好好珍惜现在的这一个。”李斯年认真道,“人家姑娘也是一片真心嫁给了你,你可不能吃着碗里看着锅里!”
方行舟:“可是我忘不了菁菁……”
“你必须要忘。”李斯年神情严肃,几近呵斥,“你还是男人的话,就要有最起码的担当,不然当初为什么要决定结婚!现在说什么想念前任的话,不是混账么?”
方行舟被这么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终于是止住了眼泪。
他哽咽半刻,叹息着说:“李斯年,你说,人为什么要变呢?”
李斯年拧着眉,没答话。
“原来以前课本里说得对,‘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方行舟也算是不辱他语文课代表之名,文绉绉地吐出一句诗词来:“如果可以,我真想回高中那时候,多无忧无虑啊,我每天都能看到菁菁,跟你还有许之一起去食堂吃饭、去打球……”
听到那个名字,李斯年脸色有点差,但他以为方行舟只是感叹之间一带而过,便没搭话。
不料方行舟却是不满自己悲伤春秋、但面前的好兄弟却无动于衷,又说:“你呢,你也想许之吧?”
李斯年沉默片刻,沉声道:“你是真醉了。”
说完,就要把人搀去床上。
“你别瞒我了,菁菁跟我说了,她看出你那时候就喜欢许之了,如果不是那次火灾,你们高考之后是不是就会在一起……”
“你知道什么?”李斯年眼角一跳,“当初是他自己要出国的!别搞得好像跟火灾有什么关系似的!”
就算没有那次火灾,许之之后也会找个由头彻底离开的。
因为在许之心里,他李斯年从来都不是什么需要顾及的人。
今天是被方行舟话赶话激到这份上了,换做之前,李斯年根本不会提关于许之的事。
如果世上能有一种化学药剂,喝了之后就忘却前尘,无论代价是什么,李斯年都一定会毫不犹豫得灌下去。
他把人往床上一扔,扔下一句“醉了就睡,别再乱说话!”转头拿了自己的外套就往外走。
方行舟重重地摔在床上,脑袋撞到双层枕头,胃里的酒荡来荡去,难受得眼冒金光。
咬紧牙关半晌,才将呕吐的感觉咽回去,怏怏地说了句:“可是,他回来了……”
“但他不让我告诉你。”
声音回荡在装饰喜庆的屋内。
然而李斯年早已走了,一个字也没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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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斯年没有在江城待太久,他这次回国是应了广都大学的聘邀,任化学系特邀教授。
以他的能力与履历,国内有大把顶尖实验室与机构递出橄榄枝,但他最终还是选择去大学任职。
或许是因为对方承诺给了他最大限度的研究自由、又或许是他潜意识中仍然对大学任教的生活有着向往。
不过李斯年自认为是前者占因居多。
广都靠南不沿海,与中部的江城有着近六小时高铁、两小时飞机的距离。
这样的距离不远不近,但已经能让初夏转至深暑。
李斯年下飞机后,就将罩在短袖外的衬衣脱下挂在臂弯,他大多数行李已提前寄过来了,随身就带了个正方的小拖拉箱。
飞行模式解除后,消息提醒就响个不停,李斯年刚挑着几个紧要的工作消息回完,李倾诺的电话就打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