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芷咬了咬腮帮子,有些愤愤道:“他当初害得你那样……如今你才回国没多久,他又突然出现。斯年哥,我是怕他不安好心。”
“你想多了。”李斯年淡淡说。
若是时隔八年,许之还能为了自己去筹谋规划这种偶遇,李斯年心里或许反而会好受些。
但可惜,对方就算早一步得知重逢,满脑子想得也只是怎么再次落跑。
“你这次发病,是不是还是因为他?”梁芷担心且不解,“当年他为了自己的前途,不顾你还在昏迷危险期,就这么离开了。斯年哥,这样的人,你还搭理他做什么?
熟悉李斯年的人都知道,他挺爱惜自己的车,若遇到需要喝酒的晚宴,宁可在停车场多停一晚,也不会叫代驾,梁芷甚至李倾诺也没开过他的车。
结果刚才,就这么随随便便将车钥匙丢给了许之。
梁芷心慌又气堵。
真是的,这人要消失,就干脆消失一辈子好了,怎么过了这么久,突然又出现?!
而李斯年,明明在大病一场后,整个人都脱胎换骨似的,性格也和从前大不一样。
但在见到许之后,不仅没有视而不见、厌恶远离,反而一副像是要和好的样子。
“斯年哥……”梁芷还想再说什么。
李斯年摆摆手,示意自己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头晕,你让我安静会吧。”
梁芷无声叹了口气,暂时闭上了嘴。
回到家中,李斯年还有一些工作上的事情要处理,于是强撑着精神去了书房。
而梁芷则去煮了碗蜂蜜水果醒酒汤,十多分钟后扣了两下门,端了进去。
李斯年的电脑屏幕已经熄了,正手撑在桌上,合眼按着太阳穴,看起来不太舒服。
“喝了这个就早点休息吧,宿醉不好受。”梁芷说。
李斯年头也没抬,只是应了一声。
安静半刻,他忽然感觉到有双稍显冰凉的手覆上了自己的手背,随后轻轻按在了他的太阳穴上。
李斯年猛地睁开眼,手一挡,站起身来。
梁芷有些慌张,微红着脸:“斯年哥。”
李斯年低头看了眼醒酒汤。
人可能会为了自己的生活舒适而学会做菜做饭、收拾房间,但醒酒汤这种东西,只能是为了别人而学的。
“梁芷。”李斯年面无表情,看向眼前这个算得上是自己青梅竹马的女孩,“我很早就和你说过了,我只把你当妹妹,我们之间不可能。”
梁芷眼神一颤:“可是我、我真的喜欢你!”
“我不喜欢你。”李斯年站起身,“爱情不是这样的,你应该去找一个你爱的、也真正爱你的人。”
说完,就要往门外走。
梁芷一把拉住他,声音哽咽发抖。“但……我们不是都订婚了吗?所有人都知道了啊。”
李斯年回头看,眼神有些冷:“那是因为孙姨确诊癌症晚期,完全失去生念,为了叫她安心、还有个盼头,我才答应对外宣称和你订婚,根本不是因为爱。”
“可是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啊,你从不搭理其他女生、除了我……”梁芷忽然想到什么,急切道:“是不是因为我妈?就因为她和李叔叔一起瞒着你关于郑阿姨的事,所以你恨他们,也恨我?”
李斯年抓着她的手腕,力道轻而坚定地抽出了自己的手:“就算我对孙姨有什么意见,那也和你没关系,我只是从来都对你没有男女之情而已。”
他没有再给梁芷开口的机会,径直回了卧室。
梁芷只觉得自己这些年一直勉强保持温度的心,终于冷了个彻底。
次日,李斯年虽然上午没有课,但生物钟还是让他临近八点就醒了,随后听到外面一阵细小的滚轮声。
披了件外套开门一看,是梁芷正拖着行李箱往准备离开。
桌上是她热好的一盘包子,还冒着白气。
“在广都的事办完了?”李斯年问。
梁芷没讲话,只是点了头,到玄关换鞋。
李斯年抬手开了灯,屋内被暖光照亮:“我听糯糯说了,你后天的飞机走,今明要住哪?”
原来他知道自己其实事没办完,他总是什么都知道,梁芷深深吸了一口气,心里的较劲让她不愿再在李斯年面前展露脆弱的模样:“广都这么多酒店,都可以住。”
李斯年按了按鼻梁,神情有些无奈:“梁芷,这些事说开就好了,没必要闹成这样。这么多年来,我早就把你当做跟糯糯一样的妹妹了,你是知道的。”
梁芷鼻子一酸。
她当然知道。
李倾诺前几天来广都,都是自己去外面定的酒店,因为她先占用了李斯年的客卧。
兄妹俩都觉得这很正常,因为他们早已将梁芷当做亲人了,可是这样的亲密,其实却让梁芷又爱又恨。
她明明总在距离他这么近的地方,但偏偏永远也不可能将这亲人的亲密转换成爱人。
“你是不是直到现在还喜欢他?”梁芷轻声问。
李斯年愣了一瞬,随后沉默了。
梁芷在这沉默中得到了答案。
“他曾经那样对你,你还喜欢他。”梁芷自嘲一笑,“斯年哥,这么些年来,我偶尔会觉得自己一直追随你的背影,挺可悲的。但现在看来,你和我也差不多。”
心里都装着一个爱而不得的人。
梁芷说完,提起行李箱,就开门离开了。
李斯年心中也有些乱,他拉开椅子,在餐桌旁坐了许久,看着白白胖胖的包子从失去热气到完全冷透。
他刚才没有回答梁芷,也是因为他不知道该如何说清这样的心情。
纯粹的喜欢与不喜欢,只会属于少年时期绮丽的梦境里。
而火灾后,它们早就在那暗无天日一年的每分每秒里,被撕碎,被揉搓、混杂。
如今,李斯年更多是不甘心。
凭什么一直以来,都是自己守着一颗真心,反复诘问那个得不到的答案。
而许之对他的喜欢,就能如此潇洒、理智,能被权衡、被取舍。
这一次,李斯年就是想亲眼看看,许之若是情绪无法自控,到底会是什么模样。
如同许之这样永远冷淡自持的人,也会为爱痛苦吗?
如果会,那最好也能为自己痛苦一次,这才算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