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年从来没有觉得一周能过得这么慢,好像是一年那么长。
特别是周五下午,临近五点时,李斯年甚至要怀疑自己手表的分针是不是坏掉了,怎么半天还没转一圈。
直到许之的消息踩着点儿发过来。
许:我下课了,停车场等你?
幸福的烟花在李斯年心中炸开又膨胀,他从实验室到停车场一路上嘴角就没压下来过,惹得路过打招呼的学生频频回头。
很快,论坛上就出现好几个关于“化学系李老师今天怎么乐的像朵花似的?”相关帖子,讨论热度高涨。
李斯年没耐心等电梯,直接从楼梯下得停车场,一拐弯,就看到许之正站在他车旁,低头看着手机。
他个头比从前高了些,仍然是瘦,但没不会让人感觉到羸弱了。
尽管当了老师,但还是和从前一样,总是一身休闲装扮,平日走在校园里时,和其他学生也没什么差别。
人近在眼前,李斯年反而不由自主地慢下了脚步,想再多回味一下此刻的感受——一切如旧,就好像他们从未分开过。
是许之先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冲李斯年弯了弯眼角。
“等很久了吗?”李斯年替他拉开副驾驶的门。
“没有。”许之说。
距离他发出的那个消息,也才不过十分钟。
李斯年回到驾驶位,刚扣好安全带,就见许之点开了导航的搜索框,似乎是想要输入自己小区的名称。
但刚拼了几个字,下面就自动弹出了完整的地址。
李斯年根本来不及阻止,心下一慌。
他并不知道自己上次尾随吴琛车的事情早就被许之发现了。
许之扭头看向李斯年。
后者几乎是脱口而出:“我不是变态啊!”
许之点在触屏上的手指一顿,突然就笑了起来。
从前在出租屋,二人关系最亲近时,许之就是这样笑的,一双眼像是风吹过洒满阳光的湖面,闪着波光。
李斯年有些看愣了。
而许之既不揭穿、也不承认自己早就知道,只是笑盈盈的等待李斯年继续解释:“那是?”
李斯年紧张之间,大脑一片空白,只能再扯回到万能的送材料:“就、就是之前,有个资料要给你,所以向林老教授问了你的住址,但后来邹主任又说已经邮箱同步给你了,所以……嗯,就是这样。”
李斯年不太想让许之发现,自己的顿悟其实是来源于吴琛的点拨。
他会觉得自己实在有点太蠢,这么久都没想通这件事,也会怕许之因此对他感到失望。
“什么邮件?我快大半个月没收到过邹主任的邮件了。”许之故作惊讶,拿出手机就要翻看邮箱,“难道是我漏掉了……”
“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下半学期公益活动的安排,还早着呢!”李斯年按下他的手,赶紧启动了车子,“回头我再抄送你一份就行,不用专门找了,那个……你晚上打算做什么菜给我吃啊,要不要先去菜市场?”
看他都这样慌张的岔开话题了,许之暗暗一笑,将手机放回口袋:“不用,我昨天已经买好了,直接回家吧。”
听到最后三个字,李斯年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又怕自己这样显得太没见过世面,赶紧收了收表情,只是重复了一遍许之的话。
“行,回家。”
-
晚高峰时段,路上堵得很,李斯年觉得二人就这样干听着音乐,有点尴尬,于是主动挑起话题,问起许之在国外那几年的生活。
许之没再如从前一般遮掩或敷衍,但离开李斯年之后的时间,的确是日复一日的枯燥乏味,他此刻回忆起来,竟挑不出多少有意思的事情能说。
“刚开始学语言的一段时间比较难熬,等申请到了大学后,就渐渐步入正轨了,我没什么花销,每周不用打太长时间的零工就够负担,后来有了奖学金,就更宽裕些,大二那年遇到林老教授,之研究生和博士都一路跟着他,直到去年毕业,林老教授决定回国,任教广都大学,也想带我回来,问我的看法……“
许之说到这里,顿了会,多了几分笑意:“我听到广都大学时,就想起以前你说想考广大的化学系,虽然我猜以你的能力、或李宇的安排,大概率也会出国留学,总之这时候已经不会在广大了。所以就想着正好可以来看看,所以就回来了。”
李斯年听到这里,心下动容,忍不住扭过头来。
许之察觉到他的目光,抬手轻拍了下导航屏上方,淡淡笑道:“看前面,专心开车。”
他说这些并不是故意煽情,只是言有所衷而已。
既然李斯年都能如此毫无保留地对他敞开心扉,将陈年情愫、未来选择都交到他的手上。
那自己当初不告而别带给李斯年的伤害,如果可以,许之也想尽力弥补。
“你呢,这些年怎么过的?”许之问。
李斯年喉头滚动片刻,才缓缓开口:“也……差不多吧,的确是出国读书了。”
许之算了一下:“你是哪一年博士毕业的,也跳级了?”
今年是分离的第九年,去掉入职广大,其实中间是只有八年时间。
按照本四研三、博士至少三年来算,二人肯定都不是按照正常时间一路读上来的。
李斯年点头,边想边说:“我是21年大……大三,对,大三时跳到研一了,研究生两年修完,然后申请博士,博士是三年,去年毕业的。”
许之略一抬眉:“我也是。”
他没想到,隔着空间时间,二人的轨迹却冥冥之中卡得一模一样。
李斯年看了他一眼,由衷一笑:“看来我们真是挺有缘。”
今天有许之在车上,李斯年的车就能名正言顺开去小区的地下停车库了。
下车后,李斯年跟着他进单元楼、进电梯,来到19楼。
滴滴几声,许之输入密码,开了门。
李斯年随之心跳暗暗加快,有因即将见到小白的激动、也有时隔多年在一次踏进属于许之空间的紧张。
从前在碧水名城,许之那间屋子几乎没什么私人物品,干净的像是他随时准备离开。
而出租屋里,一切陈列摆设也都是将就着已有的家具,勉强生活而已。
那如今,属于许之自己的家,会是什么样子呢?
许之按开玄关的灯,在鞋柜拿出一双拖鞋,是灰白条纹的。
啊,是了,他从前就喜欢条纹,李斯年想着。
换了鞋,抬眼看去,屋子不大,一眼能看完的两室一厅结构,出人意料的不空旷、不像样板间,反而处处透着温馨。
沙发上有一个玩偶抱枕,茶几表面挺空,但下部玻璃柜门内放着很多小东西,有零食、玻璃杯、还有拆后密封的茶叶,和一些猫条零食。
靠墙是近乎一人高的猫爬架,几乎和沙发宽度齐平,在原本就不算大的客厅内很是瞩目。
许之见他目光转向猫爬架,抿嘴笑着,去茶几下面拿了根猫条,拆开。
然后走到猫爬架底部半封闭的猫屋蹲下,发出熟练地“啧啧”两声,将猫条挤出一些,悬空在圆洞不远处。
李斯年轻手轻脚跟在其后,很快,就看到一个白色的猫头飞快地探出洞口。
呲溜一下舔走了挤出的猫条,又缩了回去。
许之仰起头,招手示意李斯年也蹲下。
尽管李斯年已经知道小白这么多年一直都被许之带在身边,没有死在那个寒冷的雪夜。
但如今实实在在地看到,还是内心感到非常的震动。
李斯年忍住鼻酸,半蹲下来,许之将手里的猫条递给他,抓着他的手腕,放到洞口处,晃了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