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早心安勿梦是从卧房的床上醒来的。
熟悉的四肢散架感依旧没变,身侧的位置已经空了,他平躺在塌上望着账顶。记忆是断断续续的,但他能记起来皮皮虾不急不躁地帮他洗好,又擦了身子抱他回房。
这小子并非毛躁,但是只有吃饱喝足了才肯干人事。
心安勿梦平躺得头晕,支起手肘侧翻个身,顿时便有酸痛的滋味攀上腰身。他吸着冷气,又侧躺下来,却后知后觉地感觉这酸痛似乎有些舒爽。
若是天天都能这般愉悦,岂不是更爽。
……
心安勿梦被自己这个想法震撼得没缓过来,把头埋进被子里。
真是鬼迷心窍了。
就算他的身子受得起,等小崽子来了,它也受不起。家中求续香火求得要紧,这可不能误了大事。
心安勿梦躺在塌上望天,转而开始想最近的家中事。
他自小平静惯了,没见过多少浪涛风波。吴王东宫事变那会他还小,爹和爷爷又实在有先见之明,撤得早,没让他在能记事的岁数里遭上一点罪。
要说那时候留下的唯一隐患,便是娘在生他时伤了身子,无法再有孕。爹对娘情深义重,绝不肯纳妾,捧着他这独子像明珠似的养大了。
独子儿时过得滋润,但桩桩件件隐患全在后头。他是爹唯一的儿子,可爹不是爷爷唯一的儿子。爹的兄弟中杰出者也不占少数,他们子辈充盈,有的连孙辈都开始学走路了。
谁也说不准,这里头会不会藏了位活够了准备放手一搏的狠东西。
因此子嗣一事要紧。
爹这行支脉已经许久没有孩子出生。到时候若将这小崽子给爷爷抱去,还能顺便给他老人家哄上半月。
刚接位时,爹原本有机会让他自己变成爷爷的独子,可他没干。他这心慈手软的毛病被娘念叨了几十年,听得心安勿梦都快耳根起茧了,但娘在念叨里逐渐发现他儿子也随了这爹的毛病。
心安勿梦皱了皱眉。
自己也心慈手软,这样不好,他知道。
再说外头,危险更甚。
元阁老已至暮年,元氏家主之争势必要掀起血雨腥风。真到那日时,爹教他的招数他已备好了:躲!
拿不准胜券或是不愿下赌注,那便躲。他躲得了,因为元氏的支脉大多在京城至西疆一带,躲他几年不仅不碍事,还能借这几年功夫给爹多添几个世孙。
可再往后还有储君之争,这回躲不了了。
元氏二位少主各自有胞亲族人在宫中为妃,太后也蠢蠢欲动,见过吴王政变的心安勿梦真觉得谁都有胜算。
心安勿梦闭了眼睛,把头埋进被窝里。
世上要是有神仙就好了。他梦着家门口游过条神仙赏的大鱼,剖开肚子便有写着新王名字的布条;或是在山居里派来几个狐狸妖偷偷将新主的名字告诉他,他保准不讲给别人。
可世上是没有神仙的,不过是诸人诸事交织掺凑成谁也算不到的结果,人们往往把猜对了的叫神仙,猜错了的叫命数。
算了,心安勿梦想,还远着。
趁着自己年轻身子硬朗,还是得多要几个孩子,优中选优才行,且这几个孩子最好还是同一个生父所出。
因为他和爹娘闲谈时曾聊起过元家。
爹娘那时一致觉得,元家十多年来争端不断乃是娶了七房八妾的作风所致,如今他们联姻众多是多子的良果,可子辈之间争斗不断也正是多子的恶果。
异母便会异心,异心才有了毫不让步的明争暗斗。
给孩子找爹也是如此。
看来绝不能换人,皮皮虾以后还是得常过来,如此一来他连跟爹解释的借口都有了。
不对,当下想的不是家中大事吗。怎么又想到他身上去了?
心安勿梦拍了拍自己的脸,就当替爹娘扇这个不成器的儿子两巴掌了。
扇完了,窗子被人敲了两声。
心安勿梦循声看去。
“世子,该用早膳了。”
皮皮虾站在窗口,身穿的并非那件昨日自己让他脱下的薄衫,却是件值守时穿的衣裳。
心安勿梦瞅着他,问:“你要回去了吗?”
“侍候您用完膳,小人就走。”
皮皮虾从窗子里把东西搁在桌上,绕到门那头走进来,拎着他的衣裳,说:“世子想什么呢?”
“你每次都起的早。”心安勿梦没动弹,抬眼看着他:“每天我睁眼的时候,这儿都空了。”
皮皮虾笑意蔓延开来,眼睛都眯缝上了:“我得给世子备早膳,还有要换的衣裳呢。”
“那——”心安勿梦调子软下来,“那些去给下人做不就行了。”
皮皮虾倒腾着东西,似有所思的点点头。“世子如此说,小人就明白了。”
心安勿梦瞅着他等着下文,可皮皮虾却不再说话了。
“你……”心安勿梦从被子里探出脚,在皮皮虾膝上轻踹了一下,“说话说全啊,明白什么了?”
皮皮虾眯了眯眼,笑着摇摇头。“世子不是夸我伶俐吗?您信我听懂了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