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在字画铺发生的事,他都听到和看到了。
为了帮助冯玉儿,他拿出了“有神笔”。
二人在字画铺买了纸笔,来到了一家茶馆,找了一处僻静的位置。
“我画不好的。”冯玉儿迟迟未在纸上落笔,她红着眼眶,摇着头道,“阿娘一定会看出来的。”
“别怕,相信我。”花郎伸手遮住冯玉儿的眼睛,他柔声道:“我信你。”
自认识花郎以来,这是冯玉儿第一次与他有肢体接触,她能感受到那只手宽而大,触感温热,还伴有一丝淡淡的花香味,就像是一副镇静安神的药,正在抚平她受了风霜的心。
此刻,周遭的一切仿佛都变得安静了下来。
他轻声问:“画上都有什么,还记得吗?”
“记得。”冯玉儿点头。
花郎问:“都有些什么?”
“清澈的湖水、低飞的蜻蜓、白色和红色的芙蓉花。”冯玉儿的声音倏然变低,“还有......”
花郎缓缓挪开贴在冯玉儿眼睛上的手,然后冯玉儿看到了一张盈满笑意的脸,他道:“还有什么?”
冯玉儿微笑道:“还有笑得很开心的阿娘。”
“好,记得多少就画多少。”花郎,“你只管画,别的不用想。”
冯玉儿点头,接着,她挥动手中的笔落下了纸上的第一笔,然后振翅的蜻蜓、荡着涟漪的湖水、红白相间的芙蓉花以及青丝垂落、笑靥如花的聂欢儿相继跃然于纸上。
从落笔到完成一共只花了不到五息的功夫,冯玉儿感觉像是在做梦,有一瞬间,她觉得是她的外祖短暂地出现了在她的身边,帮助她完成了《芙蓉美人图》,因为画上的景、物和人和她记忆中外祖留下的画完全像是一个模子里复刻出来的一样。
花郎并没有解释关于画的事情,“我们回去吧。”
冯玉儿:“好。”
她收起画,起身正往茶馆外走。
“等等。”花郎在身后拉住了她的手,冯玉儿回过头,然后她看到那只宽而大的手又一次覆在了她的眼睛上,接着她听到他说:“到了。”
到了?什么到了?冯玉儿不明白花郎在说什么,她刚想问,那只手忽地从她的眼前挪开,然后她看到了她的家。
真的到了,可这.......
冯玉儿觉得一切不可思议,她回头正准备问点什么,身后的人先她一步,出声提醒她:“她在等你,快去吧。”
冯玉儿没再多问,只点了个头,便大步往聂双儿的院子里走去。
此刻张家嫂子正守在聂双儿的床边,见她带着画赶了回来,朝她点了个头,然后退出了屋子,把时间留给了她们母女。
冯玉儿走到聂双儿的床边,轻唤了一声:“阿娘。”
床上的人气息很弱,她听到有人唤的名字,画了好一阵力气才勉强撑开了重重的眼皮。
“玉儿,你回来啦。”聂双儿的声音很轻,她没有开口先提画。
刚刚,在冯玉儿回来前的那一刻,聂双儿心里想的是,算了,画没就没了,她想她的玉儿快点回来,她想再看看她,她还有几句话要告诉她,可怎么办,她的玉儿是个孝顺孩子,要是一直找不到画,她可能会愧疚得不敢来见她,那她们是不是再也见不到了。
还好,她等到了,她的玉儿回来了。
冯玉儿哽咽着把画展开来:“阿娘,你看,我把画带回来了。”
“好孩子,谢谢你。”聂双儿看了一眼画,又把目光移到了冯玉儿的身上,她伸出一只手,冯玉儿稳稳地握住,然后她听到阿娘对她说:“等阿娘走了以后,你要照顾好自己,花郎是个不错的人,如果以后你们在一起了,阿娘会在天上祝福你们的。”
冯玉儿点头,止不住的泪水留了满面。
“还有,千万不要自责阿娘的死是你造成的,这是个意外,和你没有任何关系,相反,这一刻,阿娘是开心的,因为再也不用每天喝苦得难以下咽的药了。”她回握冯玉儿的手道,“不过,今年不能陪你一起看芙蓉花了。”
冯玉儿垂着脸,泪如雨下。
说完她看向窗外,天边橙红色的落日余晖一点点褪去,大片大片青黑色的天空铺满了窗棂的格子。
聂双儿想,奇怪,明明是黄昏的太阳,我看到的却是向新而生的曙光。
冯玉儿听到她阿娘说了一句“花开了”。
她抬起头望向窗外,果然,花田的芙蓉花悉数绽放,红白相见,它门鲜艳而娇美,热烈而奔放,然后她感到阿娘握着她的手松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