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谢明渊登时打断道。
他又喘一口气,语调微微颤抖,却更为坚定地道:“我可以一直背着你。”
姬盈张了张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我只恨这条路不够长,”谢明渊突然笑一下,笑声苦涩,“若是它足够长的话,我就能……一直背着你。”
永远永远地背下去,永远没有放下来的那一天。
姬盈无声地咬着唇。
半晌,她涩然道:“你这是……不撞南墙不回头。”
谢明渊气息微喘,脚下步伐却越来越稳。他听了姬盈的话,偏过头笑了笑:“多谢盈盈夸奖。”
“谢某一旦认准一件事,纵然歧路多艰,也会执拗地走下去。旁人如何言说,皆不能动摇我心分毫——哪怕是盈盈你,也不行。”
姬盈闭上眼,轻轻地咧一下嘴角。
“不过,”谢明渊将手臂拉紧些,垂下眼睛,“盈盈有一处说得不对。”
“哪里不对?”姬盈向前趴在他肩膀。
“不撞南墙不回头——便是撞了南墙,谢明渊也不会回头,”寂静的夜色中,谢明渊的声音分外清晰,“墙后一定有一条新的道路,纵使真的无路,那就开创一条新的路出来。”
“所以……”谢明渊喘了喘气,又颠一下身后,颠得姬盈一惊。
“……你还是趁早投降比较好,盈盈。”他轻轻道。
姬盈:“……”
“不过,今天能得到那支玉簪,真是意外之幸,”见姬盈不答,谢明渊轻笑着转移话题,“若是盈盈能时时戴着,明渊定然心生欢喜。”
姬盈伸手去摸发间。
这玉簪如摊主所言,确与谢明渊手上的玉佩是一对。那玉佩是先帝之物,这玉簪却曾是先后所有。先帝佩着玉佩时,宫中人曾无数次在先后娘娘的发间见过这支玉簪——先后娘娘十分宝贵这支簪子,无论当日衣装如何、配与不配,她总要在头上插上这支玉簪。
待玉佩被先帝赠与谢明渊后,那位大黎皇后娘娘便收起这支发簪,再也没有用它装点在发间。
“娘娘为何不再戴那支簪子?明明从前爱不释手。”侍女给面前人梳头,斗胆轻声问道。
“……那簪子和玉佩是一对,玉佩被陛下送给了明渊,我如今再戴同一支簪子,可算怎么回事!”那位皇后娘娘轻柔地笑了一下,抚摸玉簪道,“要是等以后明渊和盈盈成婚,这支簪子就送给盈盈,做她的嫁妆。哎呀,到时候,就让明渊亲手给她戴上……”
毁灭般的大火忽起。
一切存在尽数磨灭,何况一支小小的玉簪。
姬盈眼中如雾如烟,指下玉簪却冰凉温润如初。
“好,”姬盈眨眨眼睛,哑着声音向谢明渊道,“若是今日你能背着我走完这条路,我答应你——此后无论如何,我会戴着这支玉簪。”
谢明渊听罢,弯弯眼睛:“如此,不过小事一桩。”
满月高高地升起来,照在一条长长的、只有两个人的路上。路中似乎万籁俱静,只余下轻而缓的脚步声。
诸般宛如深陷梦境,梦境中人不愿醒来。
一道稚嫩的声音忽地响起,时空骤然交错,使人不知身在何方。
“今日谢明渊在此向陛下发誓,得此玉佩,必将践行此身誓言……”
“公主殿下!”
“此行一去,明渊必定早归。待明渊归来,便正式向陛下提请迎娶公主。”
“……盈盈!”
“陛下,陛下,”聆春轻轻地叫着,一边轻柔地拍着姬盈的身子,“陛下,到时辰了。”
姬盈皱紧眉头,在榻上左右翻滚。
“陛下!”聆春微抬高声音。
姬盈骤然清醒。
她愣怔地看向床榻上方的木板,片刻,声音疲惫地道,“什么时辰了?”
聆春利落地吩咐宫女入内,嘴上迅速地答着:“刚进辰时。奴婢已经通知下去,辰时末陛下会现身。陛下是否起来洗漱?”
姬盈僵硬地从塌上爬起来,朝聆春点点头:“现在就准备。”
凰祺宫早晨又在忙乱有序中开始。宫女们有条不紊地为姬盈洗漱、穿衣、用膳,不到一个时辰,姬盈便将一切准备妥当。
临出宫时,姬盈像是想起什么一般,回望一眼宫内。
聆春听夏疑惑地望了望姬盈。
“陛下,是否何处不妥?”聆春俯身行礼道。
姬盈摸一摸发间,忽然道:“昨日我戴的发簪放在哪儿?”
听夏立时福至心灵,连忙提着裙子跑回宫内。
片许,她小跑回来,双手捧着玉簪呈给姬盈:“陛下。”
姬盈点一点头,从听夏手上接过发簪,仔细地插在发中。
“走吧,”姬盈眨一下眼,低声道,“到万花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