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干脆数星星。
江焉趴在阳台栏杆上,幽幽望着天,黑漆漆的。
艹。
一个夜盲症数个屁的星星。
也是给自己气笑了。
他乱转着眼珠子,直到忽地顿住了动作,倏地看向正在不远处路灯下的一个人。
一身咖色休闲装,背着双肩包,好似刚徒步回来的背包客。
却靠在路灯杆子上吃棒棒糖。
草莓味的,江焉很笃定。
他死死那人站在灯光下玩手机的样子,那人也像是和他重新连上了蓝牙,忽然抬头向他看来。
明明任谁也不敢确定自己能在这样的距离和别人对上视线,但江焉就是觉得,陆涯发现了他。
在没有点灯的阳台里,当外面比屋里还要更亮的时候,光学知识告诉他,陆涯其实应该什么都看不见。
但他还是很确定。
因为他看见十八岁的陆涯对他扯起嘴角,露出上一世在首都来学校找他时一样的表情。
专注,又安静。
但江焉还是和上一世的自己一样,觉得陆涯有病。
当时走得利落,就留一封信给他,还说是绝交不是分手。
现在又好像被人甩了一样半夜三更蹲外头,演给谁看?
江焉没有表情地眨了眨眼,淡淡回望着接近一年没见的人,下一瞬便转身重新上了寝室的床。
他带着气,把枕头揉来揉去最后干脆一口咬上去。
反而却成功地睡着了。
……
此后,他发现自己身边多了一个人的痕迹。
隐隐绰绰着,很像幻觉。
但又到了可以报警的程度。
比如下雨没带伞时,总有好心的同学提议和他同撑一把伞,再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比如现在,当他站在自己书店里时,只见昨天还没来得及整理好的东西已经被收拾进了货柜里。
还有他的药,现在全部分门别类被收进了一个崭新的药箱里。
再比如,被他刻意丢在前台的别墅钥匙,换了一个崭新的钥匙圈。
之前那个随便买的小塑料冰块,现在变成了一个小草莓。
江焉捏了捏,心想这应该是黏土手工做的,和他那个拼夕夕五块钱十个的塑料冰块串铁珠子不一样。
又比如,江焉发现自己收起来放在书店里的情书一夜之间全没了。
看着空荡荡的桌洞,江焉愣了愣,又带着火气把抽屉重重甩回去。
店员听见声音,走过来问:“老板你没事吧?”
他自从来这里打工,没见江焉脾气这么不好的时候。
刚才他还在嘀咕呢,说好的今天来干的活,怎么自家老板闷不吭声一个人全偷摸做了。
江焉烦躁地啧了一声,又看了眼其实能查监控的电脑,起身抓起杯子走到一边狠狠喝了口。
“你忙吧,我去晒会儿太阳。”
他丢下这句后就推门进了书店后面的小院子,熟练地躺进上辈子卧惯了的躺椅上闭目养神。
但就他自己知道,其实他现在全是火气,很想揍人。
直到身后传来门被打开的声音,挂在门框上的风铃撞来撞去丁零当啷响个没完。
他也不睁眼,只脱口骂:“滚。”
陆涯站在躺椅后面,似乎早有预料江焉会是这个态度,倒是笑了一声。
他蹲下身子把头搁在躺椅的扶手上,对已经皱起眉的弟弟哄道:“请你吃饭,想不想吃串串。”
“不想吃。”江焉冷声道。
陆涯哦了一句,又抬手戳了戳江焉的脸,说:“宝贝,你瘦了。”
这回江焉终于是忍无可忍了。
他坐起身直接一巴掌扇陆涯脸上,再在店员惊愕的目光里抓起陆涯的衣领一拳头砸出去。
“我特么瘦不瘦你真的还关心?”
骂完打完后,他还不解气,干脆起身再一脚把人踹得当即双腿跪下去。
陆涯吃痛,却还是老实本分地跪着,没顶江焉一句。
江焉最烦的就是陆涯现在这样任打任骂的样子。
第二烦的就是陆涯说走就走,说干什么就干什么,还不走寻常路,全盘相信他能猜到真相,倒逼他不得不接受。
当初就是这样,说出国就出国。
也是这样,说官宣女朋友就官宣女朋友。
他气得浑身发抖,说出的话却十分平稳:“我说了,绝交就是绝交,我不等你了。”
说完这话,江焉抓起盖在身上的外套直接离开了书店,一眼也不再看刚回国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