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丘盈回到崇德侯时,发现门口满是官兵,几个官兵押着柳婉走了出来。
左丘景面色惨白,浑身颤抖,他扑到为首的左丘桓面前,紧紧抓住他的衣袖,声音带着哭腔:“大哥!大哥你救救她!婉娘她不是那样的人!一定是误会,一定是!”
左丘桓,此刻脸色铁青,眼中怒火熊熊。他猛地甩开左丘景的手,力道之大让左丘景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救她?左丘景!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轩辕沐晨意图谋反,证据确凿!她早已暗中勾结四皇子,将她的宝贝女儿嫁与那逆贼为妻,更是参与其中,企图谋害我左丘族,为她那逆贼女婿铺路!你现在还要救她?你告诉我,你是何居心!”
左丘景脸色瞬间从惨白转为死灰。
他怔怔地看着左丘桓,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谋反?勾结四皇子?谋害左丘族?这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上,将他最后一丝侥幸砸得粉碎。
他双腿一软,“噗通”一声瘫坐在冰冷的地上,眼神涣散,彻底失去了支撑。
左丘盈缓缓走上前,站在了被押解的柳婉面前。
柳婉原本正怨毒地看着左丘桓,忽然瞥见左丘盈,眼中先是闪过一丝惊愕,随即是难以置信的震惊:“你……你居然还活着?!”
她不该早就死了吗?
左丘盈看着她,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真是让你失望了,柳婉。害了我这么多年,处心积虑,没想到,我左丘盈命不该绝,还是好好地站在这里。”
“你……你知道?”柳婉的不可置信“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什么?”左丘盈语气平淡“你在我日常汤药里下的那些慢性毒药,让我体弱多病,让我几乎与后位无缘的事情,我早就知道了。”
她扫过柳婉煞白的脸:“这么多年,你处心积虑,倒也真是苦了你我了。”
柳婉浑身剧震,脸上血色尽失。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隐藏了这么多年的秘密,竟然早已被对方知晓。
左丘盈不再看她,只是淡淡道:“是你的,终究是你的。不是你的,费尽心机也强求不来。你和你那好女儿,就一起去下面做你们的春秋大梦吧。”
说完,她不再停留,转身朝着侯府内走去。
柳婉看着她的背影,眼中迸发出怨毒的火焰,她猛地转向瘫在地上的左丘景,如同疯了一般破口大骂“左丘景!你这个废物!彻头彻尾的废物!你看看你,哪一点比得上左丘桓?哪一点!你活着有什么用?连自己的妻子和女儿都保不住!我真是瞎了眼才嫁给你这么个没用的东西!左丘家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子孙……”
她的叫骂声尖利而绝望,伴随着官兵粗鲁的拖拽,渐渐远去。
左丘桓看着弟弟失魂落魄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挥了挥手,示意下人将左丘景扶起来,声音低沉:“我已尽力。按律,她谋逆牵连,你本应一同问罪,是我力保你与此事无关,才勉强保住你的性命和身份。好自为之吧。”
左丘景呆呆地坐着,对兄长的话充耳不闻,只是喃喃着:“谋逆……婉娘……我的婉娘……”
门口,一直沉默伫立的老夫人,缓缓闭上了眼睛,长长的叹了口气。
那声叹息里,有无奈,有痛心,更有对这风云变幻的世道的无力。
她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在侍女的搀扶下,走进了侯府。
与此同时,晋城的另一处,轩辕沐晨的府邸也被围得水泄不通。
这位曾风光无限,被皇帝厚爱的皇子,因勾结敌国,意图谋逆的罪名被当场拿下,囚禁于府中,府中的所有人全部赐死。
左丘明珠早已悬挂于白绫之上,只剩一具冰冷的尸体。
而依附于他的孙氏,崔氏等世家,也未能幸免,被冠以叛党之名,株连九族,血洗满门。
听松院书房的烛火在暮色中透出暖黄的光晕。
左丘桓背着手站在窗前,望着庭院中被夜露打湿的芭蕉叶,身影在烛光下显得格外疲惫。
他这些时日因为这些事,他都没休息好,眉宇间只剩下深深的倦怠与自责。
门被轻轻叩响,左丘盈端着一盏温茶走了进来。
“爹。”她将茶盏放在书案上,声音轻柔。
左丘桓转过身,看着女儿,张了张嘴,喉间却似被什么堵住,千言万语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他抬手,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吧。”
左丘盈坐下,等着父亲开口。
良久,左丘桓才缓缓走到她面前,目光落在她略显苍白的面容上,那目光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心疼,有后怕,更多的却是难以言喻的自责。
“嘉月……”他的声音有些沙哑“这些年……是为父疏忽了,大大地疏忽了……”
他顿了顿,拳头在身侧悄然握紧,指节泛白:“柳婉那毒妇,竟在你汤药里下毒如此之久,让你受尽病痛折磨……还处心积虑的想害你。为父连自己的女儿都护佑不力,让豺狼虎豹潜伏在身边,真是……真是愧对你,也你娘!”
他越说越是激动,眼中甚至泛起了血丝。
他一直以为女儿自幼体弱是天生,从未想过是人为谋害,更未料到那个平日里对自己恭敬有加,对女儿看似关怀备至的弟媳,竟藏着如此蛇蝎心肠。
这份被蒙蔽的耻辱,以及对左丘盈所受苦难的愧疚,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
左丘盈抬眸,看着左丘桓眼中毫不掩饰的痛楚,心中微暖,却也泛起一丝酸涩。
她轻轻摇头,声音温和而坚定:“爹,您不必如此。”
左丘桓只是怔怔地看着她。
左丘盈道:“过去的事,都过去了。柳婉的算计,轩辕沐晨的谋逆,如今都已败露,他们各自得到了应有的下场,我们也为蒋伯父,为红绫,为死去的无辜百姓们报了仇。”
“那些暗中害我的人,那些觊觎侯府权势的人,那些搅弄风云的人,终究没能得逞。天道轮回,报应不爽,这难道不算是一种圆满吗?”
“圆满?”左丘桓苦笑一声“你受的苦,岂是一句圆满就能抹平的?若为父若早一些察觉,早一些……”
“爹,这并非你的错,而是人心叵测,世道艰难。”
她站起身,走到左丘桓身边,像小时候那样,轻轻握住他的手臂。
“我现在不是好好地站在这里吗?那些毒没有杀死我,反而让我更看清了人心,也让我更懂得如何保护自己,保护这个家。”
左丘桓看着左丘盈眼中闪烁的光,那是历经劫难后淬炼出的坚韧与智慧。
他心中的愧疚似乎被这光芒驱散了些许,更多的是欣慰。
他的女儿长大了。
他伸出手,有些笨拙地拍了拍女儿的手背,声音带着暖意:“好,好……你能想通就好。是为父……庸人自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