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张复刻品上画面内容、构图相似度极高,乍一看去只有色彩和表现技法不相同,左边那幅是黑白装饰画的风格,结合繁复流畅,疏密有致的水墨曲线勾勒出占据画作左侧三分之二的人物侧脸,从前至后利用空间透视关系,人物从侧面慢慢扭转为正脸,形成虚实对比,每张人像角度不同,但目光均凝视在右下方穿梭在光影中的人身上,整幅画将东方虚实相生的意境美体现的淋漓尽致。
这样的构图和创意并不常见,谈扉明看向右侧那幅全彩而厚重的油画,几乎只是把他所创作的画中人物换了一副皮囊,形式照搬,在他看来,丝毫没有内涵与灵魂可言。
抄袭吗,他抄他?有意思。
谈扉明翻了翻评论区,有不少一看就是为顶热度的水军发言,热度最高那条是网友发的画展实拍相片,照片上正是那幅黑白画作的实物图,展览墙的画作信息被人用红圈圈了出来。
——国外艺术家说自己创作这幅画是在四年前,而谈扉明的创作时间赫然是在两年前。
看起来谁抄谁一目了然。
有时间轴作证,而那位艺术家也全方位展出证据,不仅po出自己四年前创作时他人拍摄的现场创作照片,照片拍摄日期证明他确实在四年前绘制作品,还将自己的创作理念、过程和原稿手稿一一在视频中展示出来,一套证据链下来,可以说证据确凿,有理有据。
反观“抄袭者”,近年在国内艺术圈风头正盛,作为艺术新贵,因创作风格自成一派,数幅作品被美术馆、国际知名艺术馆等机构争抢收藏,拍卖成交额高达九位数,身价与前途不可估量,且为近几年连续被邀请参加国际双年展的艺术家——如此殊荣,结果作品竟然是抄袭的?
尽管这幅作品在谈扉明画展的诸多展示作品中只占据极小空间,不足挂齿,但艺术创作鄙夷抄袭,于舆论而言,这一根稻草的重量就足够将他谈扉明扫下神坛。
“假的。”谈扉明说,“那幅是我旧画改造的,我记得两年前有个以‘回溯’为主题的画展,我就改了幅以前画的。”
“那就好办了,你那旧的啥时候画的?”
“应该是大学吧,大一?还是大二,我有点儿记不清楚了。”谈扉明坐起身来,一只手举着手机放在耳边,将窗帘拉开。
光透进房间,今天外面又铺满一层雪,天色昏沉,鹅毛大的雪从窗前纷纷扬扬洒落。
“咳!哎哟昨儿个我就不该去放炮,直接给我整感冒了。”郝天赐打了个喷嚏,吸着鼻子瓮声道,“那就好办了,大一大二,那都六七年前的事儿了,你找找原稿,我直接找人告他去,什么乱码字母的新号都当艺术家了,还你抄他?我看他人如其名,就是个傻——咳,妈,我处理点事儿,你们先吃。”
“替我跟叔叔阿姨问好。”谈扉明轻笑一声,站起身走到房间门口,抓了把头发,手放在门把手上,慢慢放下唇角,轻声说,“原稿我不一定能找到。”
“嗯?”
“好像是作业,画完也不知道在哪放着了。”
“不是大哥……那你还能记得那画的内容呢?改画不得照着改?”
谈扉明顿了一秒,垂眸敷衍:“啊,我能记住。”
手机那边静了一会儿,传来郝天赐如牛一般响的擤鼻涕声,谈扉明将手机拿远了些,听他瓮声瓮气道:“你先找找再说,翻翻相册,还有学院和系公众号,你的画儿老上‘墙’,说不定那次作业也被拍了呢,我也帮你问问同学,你就别出面了。”
“嗯,我现在就找。”
“希望能找到啊,不然真麻烦了,我看那孙子刚才又发了一个动态,说是要跟双年展主办方举报你……靠,这人……”
说一半,郝天赐转了话题:“算了,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斜,过年不提这晦气事,哎你过年还在北市吗?还可怜巴巴吃速冻饺子呢?要不哥们儿早点儿回去,咱们几个约着出去旅个游怎么样?”
静了一秒,郝天赐压低声音道:“刚好沈欲忱也回来了,咱们一起聚聚,你们好好聊聊……你不知道,我妈大过年的还坚持不懈给我介绍对象,我真服了,今天才初一!她从初三开始就给我安排相亲,你说这合理吗,谁大过年放假还要出来应酬?我寻思我找个借口回去找你……”
“没空。”谈扉明靠在门后,想了一下道,“他也没空。”
“他?谁,沈欲忱啊?你怎么知道,你跟他和好了?”
“嗯,不说了,我找画去。”谈扉明临挂断电话前,又补充了一句,“其实我和他一起过的年。”
挂断电话,谈扉明握着门把手,抿了下唇,打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