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榴一直到李筠欢坐下来,感受到身旁的被褥有些下陷才回过神来。
他转头便看见李筠欢要带着深深关切的眼神看着他,问候他。
时榴想了一会儿,决定和他坦白:
“筠欢,我把你送给我的扳指弄丢了。”
李筠欢听见他说的话愣了一下,他反应过来便立刻握住了时榴的手,轻轻地安抚他,哄着时榴说:“没关系,母亲,没关系的。”
他这时才注意到,一直戴在时榴手上的扳指不见了,其实李筠欢内心不是很在乎时榴是否把他送的东西保管好,他更在乎时榴会不会因为弄丢了而失望难过。
即使这个扳指,是他用亲自挑选很久才找到的一小块品质极好的和田玉石,打磨了很久,废了很多心血才做好的,送给时榴的礼物。
那个时候的时榴自己才刚刚慢慢地从过往伤痛的阴霾里走出来,他经常还是会一个人默默望着远处而发呆。
还有的时候时榴会在李筠欢在后院练习射箭的时候在一旁静静的坐着,那个时候李筠欢注意到时榴是很认真地在看着他,看着他手中的箭。
当李筠欢正若有所思的时候,李吹寒也注意到这件事。
于是李筠欢还没来得及把握这次和母亲相处的绝佳机会,就被李吹寒关到自己的院子里出都出不来了。
他看着紧紧关上的院门无语至极的时候,李吹寒正将他少年时和李老将军一起在边境争战时用的弓找出来,想让时榴拿着试试。
时榴甚至都没有看他一眼,他抓住那把弓,回忆着,随后学着李筠欢的样子,轻轻使劲将弓弦拉开。
李吹寒怕他伤到自己,没有给他箭支,他看时榴很熟练地拉开弓,便有些失望不能手把手地教他了。但他也很高兴,时榴这么快就学会了怎么用箭。
他轻握住时榴搭在弓上的手,靠近时榴,在他耳边轻声说:“玉儿好聪明,很有天赋。”
然后李吹寒也在时榴背后环抱着他,把脸凑到时榴的肩上轻靠着说:“我们的玉儿是一个小天才。”
时榴被他烦的不行,瞥了他一眼,随后又伸手一把把他推开,扔下弓就迈起步子开始往外走。
李吹寒还没反应过来怎么了,他看着时榴离开的步伐连忙追上去问:
“怎么了玉儿,不练了吗?是不是累了,想不想吃点什么东西,你一天都没怎么进食了,锻炼也不要累着自己,我给你带了你最爱吃的醉香楼的金陵烤鸭要不要尝尝?还是热乎的。”
时榴正沉浸在自己的思想里,没有理睬身旁一直烦扰着他的声音,他在心里默默想着:
明明做什么都很有天赋,可为什么也做不成。
时榴注视着四周的高墙,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许久不运转的大脑慢慢意识到,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他似乎失去了一切动力,小时候起一直以来的目标,也全都失败了。
现在的自己,只是一个是被他人的爱欲摧毁的,一个残缺的人。
李筠欢还小的时候,时榴对他没那么深的印象,那时候他一直沉浸在自我的痛苦之中,眼里除了泪水什么也装不下。
家人,朋友,孩子,还有自己的前途,全都葬送了,全都没有了,他什么也没留住。
短短一年不到,他从扬州首富家的公子,父母捧在手心的掌上明珠,变成他人口中处心积虑,心思不纯的长赢侯夫人。
他偶尔还会自嘲的想,早知如此当初就不那么费力地去读书了,谁能想到他连参加殿试的资格都没有了。
但也只是想想,他喜欢读书,不只是为了科举。
可时榴一直没有停下来过对自己的声讨,是不是因为自己,时家才会覆亡。
每每想到这里,眼泪都会充盈眼眶而模糊视线,他心中充满了悔与恨。
是不是因为自己,父亲和母亲才会被人诬陷。
在他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扬州官府以他父亲走私贩盐的罪名,派人闯进他从小生活到大的家,查抄整个时府。
所有的资产就此充公,父亲接受不了时家几代人的努力和辛苦打造的好名声在他这里毁于一旦,选择了自杀。
母亲也是因此想来京城找正在准备参加殿试的自己,却在路上遇害,尸骨未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