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上次,那位无名先生说过,不喜欢被别人打扰,所以杨今禾把车打到了附近,然后举着手机手电筒往前走,周围有些黑,她有点害怕,脚下步子很快。
她手里紧捏着那张纸,上面是无名留给她的地址,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接了一部新戏,第一时间就想来跟他分享。
哪怕只有一面之缘。
她心里想着他们的初见,好像生出了勇气。
那时候,她参演未央刚结束没几天,针对她的隐形封杀似乎还在。
为了生存,她不得不开始兼职。
她还去游乐园做过玩偶娃娃,就是那天,遇到的无名。
忙碌了一天,下班的时候,她终于可以摘下厚厚的头套,想拿袖子擦脸,可是身上的玩偶服还没有卸掉,身上圆圆的,够不太到。
只能任由额头的汗流到眼睛里。
又涩又疼,她低头,想用身前的玩偶服蹭一蹭,就听到了一声超级温柔的笑声。
他从来没有听到过,这样温柔的声音。
“玩偶服太脏,碰到眼睛会更痛。”
她眼睛受了刺激,已经不能完全睁开,只能看到面前有一个白色的影子,很高,下一秒,鼻尖传来一阵好闻的檀香。
他用矿泉水浸湿了手帕,给她擦了擦眼睛。
“谢…谢谢。”
眼睛睁开之后,她有些慌乱的接过他递来的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看清眼前的人的时候,她的脸刷一下就红了。
他穿着白色的长袍,外面披了同色系的披风,黑色的长发如泼墨一般,用一只檀木簪半数。
银色的面具几乎包裹住了半张脸,只留出眼睛和嘴巴,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他竟然觉得,他的眼尾有些红,像是克制。
多了几分破碎的感觉。
明明该是一个与环境格格不入的装扮,可在他身上,却显得格外的合理,美得像不存在于这个世间,让杨今禾舍不得眨眼。
好久好久,她才连接上语言系统:“你也是,这里请的NPC吗?”
他笑了,声音轻轻的,很悦耳:“不是。”
“哦…我叫杨今禾,你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我是说,等帕子洗干净了,我给你送去。”
他喃喃道,念他的名字:“杨今禾?”
以为他不知道哪两个字,杨今禾赶紧自报名字的出处:“去年禾,今岁麦,陆地如云充塞的那个今禾,哦…是我爸爸给我取的名字。”
看他低头笑了,杨今禾有些楞楞地看着他,不明所以。
他说:“我叫无名。”
无名。
后来,这个名字,在她心里重复了无数次。
她换下了厚厚的玩偶服。
很着急,怕时间太久他等不及离开,跑出去的时候气喘吁吁的,看到他在,她才松了一口气。
他们两个一起吃了个饭。
饭桌上,聊了很久,他性格清冷,虽然总是在笑,可是却无法分辨,他是不是真的开心。
知道她是演员之后,无名说:“你会有好运的。”
看着他,杨今禾没有把他被半封杀的事情说出口。
分别之前,无名把她送回家,她从来没觉得那段路那么短过,上楼前,她忍不住问:“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会的。”
一直等她进家门,杨今禾才发现自己太紧张,竟然忘记了要他的联系方式。
她跑下楼,却已经找不到无名了。
巨大的失落笼罩了住了她,她垂头丧气的重新回了出租屋,换衣服的时候,一张纸条从口袋里掉了出来。
捡起来看清内容的时候,她惊呼出声,上面写着无名,和他的地址。
“如果想见我,可以来这里找我。”
跟无名见面的第二天,就有经纪人来找了她,是沈氏,因为知道沈念也是沈氏的,所以她很信任,几乎没有什么犹豫就签了。
今天她敲定了第一部女主戏,她在这个城市,最想要分享喜悦的,就是无名。
面前漆黑的路,突然被一排排昏黄的路灯照亮,她仿佛被温暖包裹,心中的惧意消散。
思绪回归,脚下的步子更快。
她看到前面有一个模糊的影子正朝着她走过来,杨今禾看附近也是在没有人居住的痕迹,鼓起勇气问了一句:“是无名先生吗?”
他声音依旧温和,自夜色中传来:“是我。”
她关掉手机,跑着到他身边,许是因为天冷,他披了件长的加绒披风,毛领衬的他更加清冷。
“抱歉,这么晚还来打扰你。”
“无妨。”
“我来,是有件事想跟你分享,我签了一个公司,今天接到了第一部戏,这里我实在没有人可以分享,所以才来叨扰。”
“能成为你想分享喜悦的人,是我的荣幸。”
灯光一直延续到无名的庄园,院子里比外面要亮堂许多,她进门,就看到周围种着的鲜花,书里学的世外桃源,好像也不过如此。
在山上有些冷,杨今禾想来见他,所以穿的,是件漂亮,却有些单薄的衣服,在院里站着,风吹过来她搓了搓手。
但她喜欢这个院子,和无名一样,让人很舒服。
无名脱下身上的披风,搭到她身上,杨今禾觉得自己被那股好闻的香味包裹了。
她从口袋里掏出洗干净的手帕:“我来还这个,只是,似乎又要欠您一件东西了。”
无名轻笑着:“可以下次遇到开心事情的时候再还。”
“先生。”
杨今禾咬着下嘴唇,像做了很长时间的心理建设,才问出口:“可不可以让我看看,你面具下面的样子,因为我想记住你的样子。”
无名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垂眼的时候笑了。
杨今禾有点紧张:“你为什么笑?”
无名说:“我太太,第一次见我,和你说了同样的话。”
“你结婚了?”
“嗯,我结婚了。”
无名给她看身上的怀表,一看就是经常佩戴,银色已经磨的发亮:“这是我太太亲手做的。”
“那你太太呢?”
“她已经不在了,杨小姐,我必须坦诚的讲,你很像她,所以看到你,我总觉得亲切。”
杨今禾仰头看他,震惊于他眼里盛大的爱意。
“那我可以经常来找你吗?”
“当然可以。”
无名微笑着:“现在,你还想看看我的样子吗?”
杨今禾点了点头:“我当你是我的朋友,无名,你可不可以让我自己摘掉他?”
无名微微弯腰,低头,已是默许。
寂静的夜里,显得她的心跳声格外明显,她抬手,双手捧着面具,摘的小心而又虔诚。
看清楚面具之下的那张脸之后,杨今禾脑子空白了片刻,脸上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所以显得有些呆滞。
很美很美的一张脸,虽然用美形容一个男人并不合适,但除了这个词,她想不到其他。
他极其消瘦,脸上带了一种病态的白,几乎没有丝毫血色,可眉眼如星,蕴含着温柔而又破碎的光。
她不信会有人,这么近距离的看着,会不为之心动。
更让她觉得不可置信的是,他这张脸,她前段时间刚刚见过的。
她几乎不敢呼吸:“你长得好像是陈…陈…”
无名淡声回复:“不是。”
杨今禾赶紧点头。
他们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可是气质却浑然不同,他长相硬朗挺拔,而无名身上,却带着几分病态的柔弱美。
“你一直带着面具吗?”
“嗯,所以我可能需要你帮我保密。”
良久,像是被那张脸蛊惑了一样,杨今禾重重的点了点头:“我会的。”
陈妄前一天把无名答应见张俞的事情告诉他之后,他高兴的半夜没睡着觉,在陈妄旁边赶都赶不走,拼命的向陈妄打听无名的喜好。
陈妄被他搞得凌晨两点还睁着眼睛,在房间里晃来晃去,闭上眼就是他在问:“阿妄,老师他喜欢什么?”
“阿妄,你说我明天给他带什么好?”
“哎呀,你怎么不早跟我说这件事,我也好提前准备准备!”
“你别睡,你还没跟我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