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庾三娘心下微紧。
七年前,正是陈润之威风正盛之时,大周朝边境无人敢进犯……没有人进犯,就没有战争,没有战争就没有战功……没有战功,王攒靠什么一步步爬上州牧这个位置?!
……可怜豆腐乡的无辜村民……
庾三娘动了动僵硬的身体,这才发现自己后背上一片冰冷潮湿。
“他们披着官皮,却比匪徒、比贼寇还可怕!”
吉祥声音压抑着悲愤,“村里十五岁以上的村民都被抓走了……被诬陷成贼寇,被一刀一刀砍死!”
庾三娘在心里暗叹了口气,把村民当做贼寇杀了.…为了掩盖事实,豆腐乡的其他村民只怕也是凶多吉少。
“……他们到处搜寻活口,找到就一刀刺死,连三岁孩童也不放过!”
吉祥垂下头,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下去,眼里闪着自责的泪光,“……我饿哭了……官兵听到声响,发现地窖里的异常,姐姐为了保护我,打开门跑了出去。”
“窖洞的门大敞着……我躲在草堆里,看到眉骨间有一个指甲盖大小白色伤疤的将军,玷污了姐姐……又把姐姐扔给那帮畜生糟蹋!”
庾三娘倒吸了口凉气,为吉祥姐姐的坚毅果决,也为她悲惨的命运感到悲哀。
吉祥身子止不住地颤抖起来,眼泪顺着她英气的脸庞滑落,“……他们走后,我把姐姐拖进窖洞……一路乞讨出了陈留……我以为在差也就那样了,没想到姐姐的肚子却慢慢的大了起来……直到有一日……她身下流了好多血……”
吉祥闭上眼睛,泪水从她眼角沁了出来,“姐姐走了。”
空气中只剩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
再坚毅的女子有时也强不过命!
庾三娘有些唏嘘,眼底划过一抹伤感。
沉默了半晌后,她给吉祥倒了一杯茶,茶是从庾三娘自己晾晒的花茶。
把事情问清楚,找到问题,最后要解决问题。
庾三娘端茶轻啜了一口,“你确定那个将军是雍州别驾王攒?”
从陈留到雍州,距离不近……吉祥在庾府呆了六年,她是怎么确定那个眉骨带疤的将军就是王攒的?
王攒,也就是王宗鑫的父亲,当今尚书省尚书令王呈协的三弟,庾玉娥的二姨丈。
吉祥面露苦笑,“……奴婢以前只是怀疑……直到前些日子与曹将军过招……见到他手里的将军人像……奴婢才敢确定,那个人就是王攒!”
确定是王攒……
庾三娘站起身来,目光渐渐凝重起来。
前世,王氏兄弟杀了褚玄机,今生他们杀了陈六.…如今又添一笔血债。
看来,京兆是非去一趟不可了!
庾三娘笑了笑,精致的脸庞透着股逼人的清冷,“这件事,不急。”
吉祥听着,大大松了口气。
吉祥扶着庾三娘往回走,替她拂开身前荆棘,“……天色暗了,再不回去,王爷要亲自来找您。”
庾三娘颔首。
梅夫人带着两个丫鬟收拾了茶具,跟在庾三娘身后,一行人回了君圃山庄。
山庄的庭院里。
陈润之皱着眉,一脸肃杀地坐在长凳上,面无表情地看着竹林间两波黑衣武士厮杀。
看见庾三娘的身影出现在路头,陈润之松开眉头,从芜廊上奔到庾三娘身边。
“怎么穿得这么少?”陈润之皱眉,拉着庾三娘往屋里走,“山间风凉,下次要穿得厚点才行。”
身轻如燕的黑衣武士对视了一眼,都暗自松了口气,纷纷从青竹间落下,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不见了。
陈润之和庾三娘相携手走进屋,在炕桌上相对而坐,山杏领着丫鬟鱼贯而入,摆上饭菜后,又鱼贯而出。
都是些家常小菜。
说起来,他们二人的口味异常贴合。
陈润之边给庾三娘夹菜,边道:“……今日下午你不在,梅尧臣带着人,抬来两筐土豆。”
土豆?庾三娘点了点头。
颍川气候温暖,适宜种各种农作物……要养那么多兵士,像土豆这种高产的物种要大力推广种植才行。
陈润之挑了刺,给庾三娘夹了一筷子鱼肉,他仔细地想了想,“我瞧着那土豆,倒像山药和人参一般……你曾和我提过,说世上有一种茎是可以食用的,莫非就是它?”
庾三娘讶异,她知道陈润之聪明,可没想到他竟然会聪明到这种地步。
庾三娘微微地笑,也给陈润之夹了菜,“它是其中一种。”
前世,过不了多久,颍川王的封号会被取消。
直到两年后,北夷,柔然和南倭同时侵犯大周,大周朝边境告急,他才会被启用。
……陈润之威名扬四海,他争,别人忌惮,他若不争,得到的只会是打压。
既然如此,为何不争?
打仗需要人,需要钱,还需要兵器。
看来,她不仅要大面积地种植农作物,饲养牛羊,她还要提醒陈润之多采些铁矿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