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过去,指尖拨了拨琴弦:“这琴和笛,是你们的定情信物?”
宋疏遥不知他要做什么,心生疑窦,走得离他近些,答道:“不错。”
话音刚落,谢字卿便随手在雕刻的刀具当中捞出一把最长的,对着琴弦比划,冷然道:“我要杀了他,连同他的琴也一起毁了。”
他的眼中写满了同归于尽,下一刻,忽的高高举起那把刀!
“谢字卿!”那张古琴是蜀州苏氏的传家之宝,宋疏遥眼前一黑,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劈手就要夺刀。
刀锋雪亮,被他拨弄着,像是逗她玩。
谢字卿了然,她真的很爱惜这把琴,这把苏忱送的定情信物。
他自嘲一笑,在宋疏遥伸手的一刹那,抬起自己另一只手,用力地将刀刃紧紧攥在掌心,霎时,迸出的鲜血化成一条红线,滴滴答答落在琴弦之上。
“谢字卿,你疯了吗!”宋疏遥的太阳穴狂跳,看着他苍白脸,满目赫然。
“谢字卿,你疯了。”
她甚至只能重复自己的话。
谢字卿哼笑,看着她的眼睛:“你就仗着我舍不得伤你。”
而后他又看着琴弦上的血迹,得逞般道:“以后只要你弹这张琴,就会想起我,你再也忘不了我了。”
宋疏遥眉心紧锁,眼角一热,也是泪,和谢字卿的泪也没什么不同,可又实在不同。
她的脚下有点发软,定定站在那里,不想有不合时宜的举动。
她小声啜泣:“谢字卿你真是疯子。”
谢字卿不以为然,他不敢张开手掌让宋疏遥看到一片血腥,便用另一只手握住刀柄,行云流水地将刀刃扯了出来,随手放在琴案上。
宋疏遥望着周身染血的刀,仓惶道:“你坐着,我给你上药包扎。”
谢字卿置若罔闻,拿出宋疏遥方才递给他的手帕,俯下身望进她的眼底,温柔地给她擦起眼泪,轻声问道:“宋疏遥,你的眼泪是为他流的,还是为我流的?”
他好像并没想从她这得到答案,问完后,将那块手帕缠在伤口处,没再停留,径直开门离去了。
宋疏遥一阵恍惚,一步一顿地往前走,路过书案时,看见上面摆着一只黄色花猫形状的布玩偶。
和她的小猫惊蛰同样的颜色。
当天夜里,宋疏遥没睡好,一想到谢字卿的眼睛,就心烦意乱,他的质问,迷茫,血红的伤口,都让她无所适从。
她既难过又生气,为防止他日后做出更激烈的事,打定主意要离他远些。
却又忽然后知后觉,关于东洲客的事,两人今日一句都没讨论,谢字卿究竟打算怎么着,贤王又打算怎么着,她一概不知。
烛光之下,宋疏遥忍不住自言自语:“听天由命吧,再去惹他,谁都不好受。”
她和谢字卿闹到这等地步,本来是不应继续往来的,可两人之间除了这些感情的烂账,还有更重要的干系。
盘根错节的联系像是织成一张细密的网,不管她躲到哪里,那根丝线最后都会绕到谢字卿身上。
这让宋疏遥沮丧,半晌,她咬紧唇瓣,豁出去道:“好吧好吧,再问他最后一次”。
她还是给谢字卿去了信,信中问候了他的伤势,末尾处又隐晦地问了东洲客一事,而后便是忧心如焚地等待回信。
谢字卿的回信是在第三日傍晚来的,只寥寥两句:吾伤右手,请平代笔,安心落意,万事无虞。
宋疏遥拿着那张信纸,两句话,十六个字,却怔怔看了许久,这是说他伤了右手,无法执笔,只得请谢平代笔,又说东洲客之事不必担心,他有心庇护。
本来也没写什么,却让人隐隐神伤,心中有个位置空落落的,她也不知道是哪里难受。
随着回信一起来的还有几封旁的信,拆开一看,都是她之前写给苏忱的,彼时苏忱正在太常寺教习乐工祭祀的礼乐,这几封信苏忱没收到,她原以为是太常寺人多给翻丟了,没想到竟是被谢字卿给扣了。
此刻,这些信被原封不动地退回到她的手中。
宋疏遥忍不住“哼”了一声,无可奈何道:“谢字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