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收敛怒意,笑得有些谄媚:“啊呀,我这不是想着大喜的日子对你不好嘛……好好好,不说了。妮啊,别生气,娘都是为你好,女婿也就年纪大点,但年纪大的会疼人啊,你嫁过去有吃有喝有穿的,可比咱这土里刨食日子好多了……听话啊,别哭!一会女婿看见要不高兴了……”
外面唢呐响了起来,有人敲了敲门,男声响起:“岳母,我来了。”
“来来来,快进快进。”女人热情相迎,手里还拎着姜知年,一出去就扔到不知谁人手里,她抬起脑袋看了眼新女婿,肥头大耳、身形圆润,都说胖子不显老,可这人看着也没比中年女人年轻多少。
女孩被牵出来,她笑得勉强,这片红色在亲人的欢声笑语中离开,她最后回头,找到依旧被提着的姜知年,嘴角刚刚牵起,泪已经落了下来。
……
家里起了新房子,姜知年踮脚扒着窗户沿,认真听房里人讲话。
“妮啊,你咋突然跑回来了,给女婿说过没?你也太不懂事了,好不容易回一趟你就空手来啊,也不怕你几个嫂子笑话。”
“女婿打你了?妮啊,哪个女人不挨打,忍忍就过了,啊。”
“呀!咋给我妮子打成这了,走!把你哥哥嫂子叫上咱们上门走!”
一群人浩浩荡荡出了门,姜知年握紧手里的糖,蹲在门口。
一群人又浩浩荡荡回来,个个红光满面,小姑不在……她又去听墙角。
“……十万、十五万……两百五十万!哈哈哈哈,好滴很!咱再买些砖把院墙打了……”(第一版人民币)
“去去去,这些钱你们都别动,留着给你三弟娶媳妇,领导家的闺女呢,不比你那院墙值钱……”
“……也对,这李家的出手大方很,以后再说……”
……
“年年……年年……”
谁在叫她?她睁开眼,柳月娥着急的脸映入眼帘,房顶灯亮着,再看四周,姜奶奶、林惊语和陈立行都在炕上围着她,陈三叔站在下面,还有一个眼熟的老头……哦,是她接来的那个下放人员,应该是驴蛋口中的黎大夫。
“你们……”嗓子干的不成样子,没说两个字她就想呕。
她喝了口水,眼睛闭着又想睡过去,好几个声音交错着响起来,她只能挣扎着睁开眼。
“……快把药喝了……”
姜知年看着递在眼前就要往她嘴里灌的黑色药汁懵住了:“我、我自己……”话没说完就被捏着鼻子灌了下去,苦得她眼泪都出来了,好嘛,这一下还哪来的睡意,她清醒了。
她用控诉的眼神看着陈三叔和柳婶娘,她就不能自己喝嘛!
可惜,配上迷蒙泪眼,这个眼神没有半点杀伤力,几人都因为她喝下药长舒一口气,根本没有注意到。
陈立行又递了水过来,她忙接过吨吨吨往下灌,嘴里酸苦酸苦的,yue。
“行了,药喝下去就好,再观察看看起没起效。”这是黎大夫在说话。
“好好好,睡下吧年年。”柳月娥想把她摁倒,“快睡。”
姜知年人是倒下了,眼睛还骨碌碌转着,左看看右看看,屋里除了陈三叔和黎大夫,其余人都穿着睡觉时的秋衣,披着外套。
早些时候,柳月娥让她们三人搬到陈家睡,说是怕她再出状况,哑的和老的照顾不来,她还信誓旦旦说自己肯定好了,没想到打脸来得这么快。
柳月娥拍了她一巴掌:“眼睛闭上!”这娃让睡的时候不睡,不该睡的时候叫都叫不醒,吓死个人。
“我睡不着。”姜知年哑着嗓子,那药真的提神醒脑,而且她一闭眼都是梦,有点恐怖。
“那也装着睡,不然药不起效。”
“……”药是这么起作用的?她想了想,决定说说自己的梦,“我睡着就梦到小时候的事了。”
“小时候,你想起来了?黎大夫你要不再给看看。”
“没有,是更小的时候,一两岁?两三岁?我刚梦见那家人卖了个女儿,男人比她大好多岁,她被家暴,回家求助,结果她家人又把她卖了一次。”
柳月娥和陈三叔对视一眼,这么早的事情怎么想起来的,他们打听过那家人,确实有个小女儿被嫁给镇上的人了,但那都是姜知年很小时候发生的。
她被抱回来也是烧了一场,然后就什么都不记得,父母亲人什么的,连她怎么从山里出来的都不清楚。
虽说有时候说些怪话,问她也不知道什么意思,就是觉得好玩就说了,但一切表现都像个正常孩子,只是比同龄人更聪明、更有主意,性格也活泼开朗的,不见阴郁。
他们当时还觉得忘了以前的糟心事也挺好的,这会怎么又……
黎大夫给她把了脉,说是没什么问题,应该只是受刺激想起来了,人的大脑本就神秘,记忆可能没有消失,只是忘记了存储的地方,现在找到了也不离奇。
两人又试探起这些年的记忆有没有恢复,得到否定的答案也没有失望,如果恢复记忆的代价是每天来这么一回,那她还是忘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