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此事成与不成都可顺理成章嫁祸裴家,如此便可滴血不沾,一举两得。
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身后又有脚步声,回头一看,是影一站在那里。
“是太子殿下还有什么事情吩咐吗?”她双目无神,表情淡淡,仍旧是跪坐的姿势。
冷硬的剑柄伸到了陆绥珠面前,错愕过后,自嘲弯起唇角溢出一声哼笑,手握上长箭柄借力起身,说了一句:“多谢。”
“此事若成,不管何种结果,主子都会保你兄长青云之上,一家平安,可你若不去做,主子亦不会手下留情。”
“我言尽于此,你自己看着办吧。”
不知是何种情绪,离去时影一回眸皱眉,眼上的疤随之微动。
此时陆绥珠才明白何为权势,如一张恢恢不漏之网,可以遮天蔽日亦可以对别人的性命予取予夺,偶然的善心令人感恩戴德痛哭流涕,打一个喷嚏溅落的尘埃落在普通百姓身上就是一座压在背上的险峻高峰。
挣扎便会被碾碎脏腑,终归徒劳。
回去之后,陆绥珠便开始对着镜子贴额前花钿,将自己所有的钗环都拿了出来一一陈列,擒腕挨个摸过去。
“这都快天黑了,姑娘怎么打扮上了?”
芳甸刚从外面打了热水回来,看着陆绥珠的反常有些狐疑。
“给我挑一支最好看的簪子吧,明日之后可能再没机会戴了。”
手指将乌靓的头发拨置脸颊侧边,陆绥珠手持木梳,对着小轩窗轻梳一绺发丝,唇角微扬却掩不住满目苍凉。
过了今日这双梳妆的手便要沾染上鲜血。
这无厘头的话吓坏了芳甸,她放下水中的水盆:“姑娘怎么平白说这种晦气话,可是出了什么事情,是不是裴府为难您了。”
陆绥珠手指放在唇上嘘了一声,芳甸立马噤若寒蝉。
她的手握着芳甸,声细若蚊丝:“不是裴府,是太子,他给我安排了一个无论成功与否都会死的任务。”
闻言芳甸瞪大的眼睛,声音就要压不住了,被陆绥珠手疾眼快的捂住了嘴巴。
“舍我一人保全家性命是最好的办法,我意已绝,不必相劝。”
知晓此事的严重性,芳甸也不知如何,泪从眼眶中溢出落到了陆绥珠的手背之上。
“别哭别哭,千万别让哥哥听见。”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敲门之声。
“睡了吗,文葭。”
方才还听见里面有说话动静,这一下子就没了声响,沈文蒹又敲了两下。
得到陆绥珠的点头示意,芳甸收拾了一下眼泪,赶去开门。
一进门沈文蒹的眼神便落在了陆绥珠身上,也并没察觉到芳甸通红的眼眶。
他似心情极佳,尾调有些雀跃:“太子礼贤下士,在宫中宴请我们这些举子及家眷,如此难得的机会,明日你随我同去吧。”
接过华丽精巧的请柬,仔细闻还有东宫特有的熏香气味,陆绥珠实在也装不出什么喜悦的模样,只声音平淡的回应。
“好啊,这是好事。”
“太好了,我还担心你不愿去呢,届时我将你介绍给各位同窗,让他们都看看我沈文蒹的妹妹有多漂亮。
“哥哥还有事吗?”。
方才进门时沈文蒹将一个匣子放置桌上,此时打开,见里面装了几身色彩琳琅的女子衣裙。
“今日逛街时给你挑了几身衣裳,不知你喜爱什么花色,便依着自己的眼光选的。”
远观便知衣裳料子细腻上乘,陆绥珠仅摸了一下便迅速收回了手,喉咙酸涩连着鼻腔都有些堵,不去看沈文蒹期待的双眸,背过身面向窗外。
“哥哥以后别这样浪费钱了。”
怕自己显露出不寻常的情绪,她不敢再多说,声带催促:“天色晚了,哥哥回去吧,我也要休息了。”
本想再多问几句,可芳甸直接将他请了出去,沈文蒹无奈只得站在门外叮嘱:“那文葭你早点休息,有事叫我,哥哥随时都在的。”
这般冷淡,难道是衣裳不喜欢?
都要走回自己的房间了,沈文蒹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又对着门高喊了一句:“衣裳若是不喜欢也别勉强,明日哥哥再带你买新的。”
等到彻底没了声音,陆绥珠再难压抑情绪,伏在芳甸怀里小声啜泣,看着那一叠用心挑选的衣物,更觉心中酸涩。
她是有那样好的家人。
也不知道是问芳甸还是自言自语,她轻喃:“你说我这样做对是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