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笼罩之下,天鹅湖公馆的清冽泉水冲开空气,在鲜花团簇与星点灯火之中开启了舞会的后半场。明面上的生意都谈得差不太多,人们各怀鬼胎,在笑容中等待舞曲落幕后暗通款曲的私会,只有不谙世事的年轻人还忙着互送秋波。
一切似乎正如预期,可大脑深处的神经隐痛发抽,大卫·布莱克在紧紧皱眉看着他的父亲。
“——您还好吗?”他抓住第三次想要呕吐的老布莱克,把流理台的水龙头拧到最大,哗哗的水声顿时盖住了两人的声音。
暖黄灯光下,老布莱克脸色却是掩盖不住的惨白;他鹰爪般的枯手死死拽住儿子的衣袖,浑浊的眼珠忽然一转,一转,又一转,而后那其中极其明显地冒出了几根黑蓝色的血丝,像欲破土而出的新芽勃勃偾张。
“……!”大卫登时脸也刷白,踉跄往后倒退两步,声音惊疑不定,“……是‘它’?是‘它’要出来了?!”
一股可怕的巨力从老布莱克手上传来,竟然让这个正值壮年的男人难以挣脱,只听老布莱克咳出一口血,阴恻恻地道:“你害怕?”
“您说过‘它’很稳定!”大卫几乎是嘶吼,眼底掩藏多年的厌恶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尽数暴露无疑,“还能控制吗?还是你会变成老威尔逊那样在大庭广众自爆而亡?”
“爸爸,”他换了一个不那么尊重的语法称谓,眼神竟刹那涌上杀意,“我能为你创造更体面的、更有尊严的死法,我——”
“大卫·布莱克!”老布莱克如恶鬼吐出一句低语,骤然当头斩断了那大逆不道的话语。
大卫僵在原地,肩背传来刺骨而灼辣的疼痛,令人下意识无法再动弹。
“你这……”他艰难地抽了一口凉气,眼圈发红地闭上了嘴。
老布莱克似乎短暂地控制住了体内的异动,衰老的身躯渐渐不再发抖,但他不知晓背后缘由,也预感一切尚未结束,照此下去,恐怕时日无多。
“我这老不死的,是吗。”他冷笑一声,“你弟弟呢?怎么还没叫来。”
大卫肩上一轻,松了口气:“他现在来不来重要吗。”
“你懂个屁,‘提坦’需要‘饲料’。”老布莱克拄拐走路的速度简直前所未有的快,他几乎是咬牙切齿说道,“五分钟内把他弄到我车上,现在出发去风城,快!”
五分钟后。
令人毛骨悚然的结论,摆在所有人面前:
西门·布莱克不见了。
“咔嚓”一声,老布莱克那根镶嵌了红色宝石的古老手杖,在巨力之下发出危险的声音。他低哑地从喉间挤出嘶鸣,眼底的异常血丝又发育了几根。
——他盯着监控记录中,西门回到卧室的动作,那一瞬间的眼神,仿佛是在卧室尽头看见了天使降临。
从此以后,他再没出来过。
而恰恰就在那个窗台,佣人搜出了好几片玫瑰花瓣,大喇喇留在原地,刻意到如同挑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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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衣服是不是大了?”车后厢,赫洛困惑地拎起那条莫名眼熟的防风外套,左右比了两遍,笃定它的确是有些松垮,“路纳,你已经忘了我的码了吗?”
隔着一块可开合的铁板,路纳·亨特的声音从驾驶座传来:“赫洛,这是你两年前放在我家的衣服,那时穿着正好。”
“……”
“是吗。”赫洛机械地回答,“工作毁了我至少20%的训练时间,难怪银龙说我的能量摄入在缓步下降——银龙,从下周开始给我把体能排满,这要再降真是完了蛋了。”
银龙道:“其实没那么严重,您的体重比两年前还增长了5kg,只是维度有所缩小,但我倾向于这是肌肉密度增大的表现……”
“你的年度体检结果不是很好吗,也别太累了吧。”西门把他那包衣服也拆开来,一看码数,动作一停,“……亨特先生,我没想到您连我的身材数据都一清二楚?”
路纳冷静回答:“赫洛告诉我的。”
西门挑眉看向赫洛:“你就确定我五年都没变?”
赫洛古怪地瞅了他一眼,边把外套拉链拉上了,说:“荷鲁斯之眼什么都看得到。”这可是S级义体,测个身高三维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连透视都不用开。
……不过需要开透视的地方她倒是真不清楚。赫洛似有若无地向下瞥了一眼,高定西裤还裹得挺贴实,只露出一个隐约轮廓。
西门一顿,立马高高扬起一边眉毛,动作利索地把裤子脱了,两条长腿顿时只包着黑色内裤暴露在她面前;昏暗的车厢内,两人相顾无言,赫洛喉咙微动,她感觉自己好像在一次非常严肃的行动中被人勾引了。
车轮碾过减速带,驶入一片未知的崎岖区域,车厢立刻开始上下颠簸。
赫洛清了清嗓子,挪开视线:“我们到哪儿了?”
西门一哂,弯腰把便于行动的新裤子套上了。
王蛇很平和,他作为在贫民窟摸爬滚打长大、没建立过正常交往意识的通缉犯,丝毫没觉得赫洛和西门一块儿在后面换衣服有哪里不妥:“还有5公里抵达风城边境,我会带你们从信号屏蔽处通过,但比较危险。”
咔哒几声,赫洛从脚边的武器箱中挑出两把趁手的枪上了膛,又塞了一把轻便的给西门,道:“畸变体还是追兵?”
“……类似。”王蛇说,“不算正常的畸变体。”
赫洛感到有点不对:“等等,到底是哪儿?”
哪儿才能屏蔽风城边境的信号,这个以网络安全管理出名的寒冷大风城市,以及什么叫做不算正常的畸变体?
王蛇纠结了一下地名,说:“暗道。”
赫洛听到头顶传来怪异的声音,来自车厢之外,像是猛兽被激怒时发出的低吼:“用来干嘛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