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喊人,谢织心慌忙理了理自己凌乱的领口和衣袖,若无其事地站到一旁。
少顷,符亭、春禾,另有几个子竹苑里日常随侍的丫头都侍立长廊两侧。再往后一瞧,一个面容清秀的小丫头匆匆忙忙,自长廊另一头跟了过来,正是穗儿。
她见过礼后,便随到了谢织心身边。
谢织心见她脚步忙却并不慌乱,面上悄声露出几分笑意,自知令她去办之事已然妥当,亦微笑着向她点了点头。
“命人在沐房备好热水,我稍后去沐浴。”
顾云舟吩咐道,他扭头瞧了眼谢织心,她脸颊上红晕未消,唇瓣粉里透红,露出个月牙般的笑,仿佛漾出日色的月光,娇俏、美好。
“你若无事,回房便是。”
谢织心应了声“是”,心里边却暗自感叹,顾云舟变脸比翻书还快,方才撩拨倒起劲,转眼就又变回了他常日里冷冰冰的无聊模样,莫不是酒劲已经过去了,所以才变正常了?
这也太快了……
回到房里,穗儿当即迫不及待地禀告了她悄无声息犯下的“丰功伟绩”,逗得谢织心笑了好一阵。
虽说谢织心打定主意要从李墨身上套出点消息来,可一码归一码,李墨到底得罪了她,她也不是个逆来顺受的性子,悄默声地敲打敲打,也算是给自己出气了。
“奴婢回来时,远远瞧见符亭和春禾他们都在长廊边上站着,却不在世子和世子妃身边侍奉,可是世子妃和世子有何要事相商,这才屏退众人?”
停了一停,往谢织心那边凑了凑,声音愈发低了下来,“奴婢没在席间,难不成是陆将军和世子妃的关系露出了点什么,惹了世子疑心了?”
谢织心生怕她担心,忙笑道:“他若真是疑心,我还能好好在这儿跟你说笑?不过是世子喝醉了酒,耍了些脾气罢了。”
穗儿舒了口气,一顿:“耍脾气?可伤着世子妃了?”
伤?
谢织心才要摇头,锁骨处浅淡的红痕似乎又在隐隐发烫,她不自禁抬手捏了两下领口处银丝缠珠的花纹,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时,脸颊上早已微微染上层薄红,忙又放下手去。
“真伤着了?”
谢织心久久不应话,穗儿着急起来,忙着就要撩开她的衣服,检查伤口。
要她说,敬王府真是个晦气的地方,她才出门去多久,谢织心怎么又落了伤了!
“没有!”
谢织心赶忙拦住她在自己身上胡乱摩挲的小手,解释道:“世子并非混账,喝醉了酒而已,又不是发疯发痴了。再者说了,他要真敢伤我,我能这么轻飘飘地放过他?”
穗儿再三问过她,确认了才又放下心来。
再晚一些,房中几人伺候谢织心盥洗完毕便纷纷出去各自歇息了。
穗儿这边灭了烛火,也要出门去,却听谢织心低低一声呼唤,她又折返回来,撩开帷幔。
谢织心乌黑的长发散乱在自己肩头,盖在她雪青色的里衣上,她似乎想了又想,憋了又憋,才犹豫不决地开了口:“那个……你之前说春禾……看过的那些书……还有吗?”
她那会子躺在床上想了又想,严重怀疑顾云舟在长廊下撒开手,完全是在嘲笑她不明人事。
要说大婚前,王府自然也是派人来教过的,可谢织心那时候心思并不在这上边,脸一红,脑子一热,知识要点便从左耳朵进来右耳朵出去了。
她一向是个不服输的个性,必然容忍不得顾云舟以此种理由对她敷衍了事,碰上不会的事,马不停蹄就是一个字,学!
可这等私密之事,说出口来,谢织心难免生出些窘迫,更何况,她前些日子才告诫过穗儿,要春禾离那等杂七杂八的书册子远一些,转脸自己又来讨要,这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穗儿心思单纯,没往别处想,笑道:“世子妃放心,自从那回世子妃要求过后,奴婢就帮春禾把那些书都扔了,一本不剩。”
一本不剩?!
得,这才叫真正的搬起来石头砸自己的脚!
谢织心干笑两声,默默往自己脸上拍了个巴掌,埋头又躺了回去。
穗儿莫名其妙地过来,又莫名其妙地退了下去。
她轻手轻脚地关了门,才扭头往廊下走了两步,晚风一吹,身上不由得泛起凉意,忙又赶着步子走了几步。
不远处,月下提灯驱散廊下昏暗。
她一抬头,符亭在一旁映着灯火,顾云舟一身玄衣,往谢织心那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