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亲人的悲痛,旁人不怀好意的觊觎,化作了一把把利刃,深深地刺痛了奥斯丁的心,鲜血淋漓。那种无助与惊恐,痛苦与悲愤,几乎要将这个少年吞没了。
“离别从来不是生命的终点,我尊敬的奥斯丁少爷。”卡洛斯犹豫了一瞬,最终叹着气拉住了奥斯丁尚且稚嫩的手,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拿出了一枚戒指来,“深爱您的人,他们的爱早就熔铸在您的血液和灵魂中,您是他们生命的延续,是他们的骄傲。”
卡洛斯为奥斯丁戴上了这枚大小刚刚好的戒指。从正面看,它以蓝宝石为中心,周围镶嵌着几十颗较小的钻石,结合精美的浮雕,构成了霍顿家族的纹章——这是象征着公爵身份的纹章戒指。
奥斯丁抬起手,蓝宝石正熠熠闪光:“是霍特让你带给我的?”
“是的,少爷。”
这枚戒指一直佩戴在霍顿公爵的手上,它曾几度因为霍顿公爵的体温而温暖,而现在,它来到了奥斯丁的手中。
奥斯丁面无表情地看着这枚戒指,毫无波动的目光渐渐带上了仇恨的色彩。
“您不好奇它的大小吗?”害怕奥斯丁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来,卡洛斯及时问道。
身为成年人,霍顿公爵的手指可比他的儿子粗得多。而在不列颠,家传的珍宝也没有轻易熔铸的道理。贵族守旧的习惯就和不列颠一成不变的传统一样,顽固得让人惊叹。
那么,是谁将这枚戒指的戒圈重铸了呢?
“霍特先生没有改造这枚戒指的权力,奥斯丁少爷。”卡洛斯提醒说,“它一直只属于公爵大人。”
奥斯丁愣住了,他反复转动着戒指,满脸的不可置信。
卡洛斯以鼓励的眼神看着对方:“是的,就和您想的那样。不要怀疑,请您看看它,它完全是为您打造的。”
“是……”奥斯丁用一种又害怕又期望的目光看着卡洛斯,“是……爸爸吗?”大小刚刚好,就好像它天生就该是这个模样——可是作为家族的纹章戒指,它原本只适合成年人佩戴。
卡洛斯点点头。
奥斯丁闭上了眼,过了一会儿才颤抖着问:“爸爸为什么……他为什么……”过于复杂的情绪,让奥斯丁几乎说不出完整的句子来。
“是为了您的生日,少爷,”卡洛斯的模样柔和极了,“公爵大人想向所有人宣告,您是他的骄傲,是庄园合格的继承人。”
“可我的生日……”奥斯丁的声音悬浮在空气里,“不是在两个月之后吗?”
那么,是什么让公爵提前修改了戒指的大小呢?那可不会是什么单纯的好奇或是心血来潮。
“虽然还有两个月的时间,但是,公爵大人已经迫不及待了。”卡洛斯说,“他这么做的理由,相信您比我更清楚。”
霍顿公爵的笑容就这样重新浮现在了奥斯丁的眼前。他嘱咐工匠的模样,他满意地摩挲戒指的模样,他将它放入盒中,期待着送给自己心爱儿子的模样。他的眉眼是舒展的,嘴角是得意的,他的眼神,因为幻想儿子激动的表情而温柔极了。
“公爵大人是这样地爱您,信任您,”卡洛斯仰着头说,这样的他,看起来多像是童话里的骑士啊,冷静、忠心、睿智,“他一直相信,您会成为梅菲斯特未来的领航人,他一直相信,您会是最坚韧不拔的勇士。他相信您能做到任何事,因为您是奥斯丁·霍顿,您是他引以为傲的儿子。”
少年的眼泪再次夺眶而出,他抓紧了那枚戒指,就像是抓紧了他的浮木。他把它贴近自己的心脏,贴近了自己的脸颊,金属的温润中,是否有着曾经父亲的温度呢?
骑士站起了身,护卫着他千疮百孔的主人:“您的未来还很长,奥斯丁少爷。”
而奥斯丁,他反手抱住了卡洛斯,流下了父亲死后最后的一次眼泪。
“你做得很好,卡洛斯。”深夜,在奥斯丁终于辗转着入睡后,霍特把卡洛斯叫到了自己的房间,“少爷看起来冷静了很多,比起之前强装镇静的糟糕模样,我们终于可以放心一些了。”
“这是我应该做的,霍特先生。”卡洛斯不卑不亢地说。
“不,我得感谢你,先生。”霍特疲惫地说,“我完全没有想到可以这么做。是的,一个善意的谎言,这正是奥斯丁少爷目前需要的。”
奥斯丁并不知晓,那枚戒指是经由卡洛斯提议,霍顿连夜叫来了工匠赶制的。霍顿公爵去得那么突然,他根本没有给奥斯丁留下任何东西。
其实霍特一开始并不同意,那是公爵的戒指,身为仆人,他们只拥有替主人整理的权力。但,奥斯丁的状态太糟糕了,一副随时会跟着公爵一起离开人世的可怕模样。在卡洛斯神色严肃,决断地说如果不这么做,奥斯丁少爷可能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来后,出于对奥斯丁的怜爱,管家第一次违背了自己的职业道德。
好在,工匠所要做的,就是截断一小部分的戒圈,将它重新熔铸。如果真的要把这枚戒指整个儿拆毁,哪怕是霍特,或许也无法承受这样巨大的压力。
不过感谢上帝,卡洛斯和霍特的选择是正确的。谁都没想到,公爵夫人会做出那样疯狂的举动,说出那样疯狂的话。如果没有这枚戒指,现在的奥斯丁会怎么样?霍特无法想象。
这枚戒指,成为了奥斯丁的救命稻草。
“感谢你那个时候能想到这些。”霍特说,“你的直觉令人惊叹,卡洛斯。”
“我只是未雨绸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