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殿,刘盈躺在榻上强绷着嘴,这次说什么也不愿再吭一声,不能再叫人小看了去。
李嬷嬷的手劲一如既往的大,按在她身上,大腿和胳膊上本就没多少肉的地方,都凹陷下去大半。
刘盈痛得额头沁汗,牙齿咬得死紧。
虽说按完之后很是舒坦,但那何曾不是历劫后的狂欢呢?!
燕睛等到她被李嬷嬷按在床上,便退了出去,不知去了哪里。
刘盈猜想,应是去跟姜熠禀报她近来的情况了。
她倒不怕姜熠会猜出她的真实意图,今日姜熠主动提出要戴着那条绣有图腾的襻带到长安街市逛一圈时,刘盈心中便有了数。
姜熠许是已经猜出个大概,明白过来这襻带本就是为他准备的。
为了掩人耳目,她才说送给锦元她们,实则她太清楚不过,可疑之物最终必然会落到姜熠手中,他们利用她,却也防着她。
她正好借这点算计他们,成功让姜熠戴上那东西。
那东西是她给长安城中刘冀派来的人留的,大棠人大概不得要义,但玻国人却能瞧得明白。
只待姜熠明天出宫去,守在宫外时刻警惕的那些人便能捕捉到这条襻带上的消息。
至于姜熠为何明知如此,还当着她的面成全她,大抵是对自己自信过了头,以为这样既可以挑衅她,又可以引蛇出洞,将宫外那些暗探一网打尽。
他太小看玻国人了,以他那种大棠人的高傲,万想不到那些暗探早已在此埋伏多年,同寻常市井别无二致,根本没那么容易被他揪出。
这样想着,刘盈不觉勾起一个得意的笑。
但笑不到两息,腿上传来的剧痛就令她面部抽搐,忙倒吸一口凉气。
李嬷嬷笑着看她:“公主,舒筋活络就得这么来,你且在忍忍,马上就好了。”
刘盈又咬了咬唇,强忍下疼痛,面上舒展,但抓紧被衾的手却出卖了她,仿佛只要抓紧被衾就不疼了似的。
李嬷嬷看她这样子,和蔼地笑了笑:“从前慧妃娘娘也是如此,疼得受不住,直抓着被衾呲牙。”
“慧妃娘娘?”
“就是殿下的母妃。”
“哦。”原来是姜熠的娘亲,刘盈随意扯了句,“五皇子那样谦逊有礼,想必慧妃娘娘也很是宽厚亲和,如此才能教导出这样的人吧。”
“谁说不是!”李嬷嬷笑起来,皱纹堆积在眼睑下,挤得她眼睛只余一条窄缝,“娘娘她是个极知书达理的主,待人待物皆温和谦逊,就连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也都能得她一副好脸色。从小,慧妃娘娘便教殿下谦和友恭,小殿下也听话,往往乖巧懂事,慧妃娘娘教怎么做,他便怎么做,台阶上爬的蚂蚁都不忍心踩住,一路跟随送蚂蚁回窝呢!”
刘盈奇怪,姜熠有那好心?敢于谋划皇位的人,想要借刀杀人,除去姜秋文的人,不说心机深沉,也是心狠手辣,怕不是准备将那蚂蚁一窝端吧!
李嬷嬷显然不这么认为,在他眼中,姜熠还是那个善良天真的小孩子,每每忆起这些事,都笑得合不拢嘴。
但又想到了什么,她收起笑容,长叹一声:“唉,都说吉人自有天相,娘娘那样好的人……唉……”
这可就勾起刘盈的好奇心了,关于姜熠的事,她知道的并不多。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要想从他手下逃脱,还得更加了解他才是。
于是,刘盈讶然问道:“慧妃娘娘可是出了什么事?若是有我能帮到的,尽管提便是。”
“公主也是个心善之人呢。”李嬷嬷因着她这话心暖了片刻,方才唉声叹气,“可惜你帮不到忙,慧妃娘娘已然故去。”
刘盈讶异更深:“怎会?!”
李嬷嬷眼眶里有些湿润:“那日一早,还是我最先发现的……”
她说着,不由哽咽起来。
刘盈忙安慰她:“李嬷嬷,别太难过,人总是免不了受病痛折磨,慧妃娘娘这般也是一种解脱。”
李嬷嬷闻言陡地睁大双眼,哀恸占据整个眼眶:“可娘娘她不是病逝的呀!若是这样,老身心里还好受些,呜呜……”
李嬷嬷掩袖擦泪,手上动作也停了下来。
刘盈坐起身,宽慰地拍拍她的背,帮她捋顺气息,心中却忖度慧妃的死因。
她略带悲伤和不可置信的语气问道:“慧妃娘娘不是病逝,那还能是什么?”
李嬷嬷喘了口气,正欲要说,燕睛回来了。
燕睛倏地推门而入,不知是因为在外头听到了动静,还是别的什么,她面色不大好看。
燕睛的出现,令李嬷嬷到嘴边的话戛然而止。
刘盈清楚今日是别想再探听到任何有关慧妃的事了。
果不其然,燕睛一进来,就冷着脸对李嬷嬷说:“李嬷嬷,您该回了。”
李嬷嬷“哎”了一声,回头冲刘盈点点头笑了一下,才缓缓退了出去。
李嬷嬷走后,整座殿内恢复寂寥,燕睛并不同刘盈说话。
彩儿给刘盈准备好浴水,唤她过去。
刘盈施施然起身,路过燕睛时,忽听她道:“你是故意引起我们怀疑,让那些襻带落到殿下手中的吧?”
刘盈没吭声,继续往前走。
燕睛在后头仍说着:“你究竟有何目的?”
刘盈哂笑:“我能有什么目的?被掳来这里,求的不过是保命罢了。”
“你真的是无意出现在永定城的吗?”
燕睛突然这样问,目光灼灼盯着刘盈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