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盈自顾自接着说:“是因为姜熠吧,你爱慕他?”
此话一出,燕睛那边立即有了反应,刘盈听着,燕睛霍地从小榻上坐起,怒斥她:“你莫要胡说!公子身份尊贵,岂是我等敢肖想的!”
“可你就是没管住自己的心,”刘盈停下手中动作,瞥眼瞧她,“你敢对天发誓,说你绝无半分逾矩之心?”
燕睛的身子挡去大半月光,脸被黑暗笼罩,瞧不出什么神情,但从她的身影,刘盈依稀能辨认出,她在轻微颤动。
“这不关你的事。我说过,不要妄想从我这里打听到什么,我劝你最好闭紧嘴巴,不然……”
刘盈哂笑:“不然你还能怎样?我可是你们殿下的谋划里,最重要的一枚棋子,你还能杀了我不成?”
燕睛冷声道:“我不会杀了你,但叫人生不如死还是可以办到的。”
刘盈不以为然:“刚刚姜熠走时,对你的吩咐是照顾好我吧?你这话是要违抗他命令的意思吗?”
燕睛再一次绷住嘴不说了。
“你讨厌我,是因为我时常巴结他,他也时常对我的事上心,故而心里不虞,我说得没错吧?”刘盈得寸进尺,“若你伤了我,他责罚你事小,就此赶你走可就不好了。”
燕睛沉吟,但身影矮了一寸,刘盈猜她是垂下了头,似在隐忍。
刘盈继续逼她一步:“你说,我把你爱慕他这件事,告诉他如何?”
燕睛的身影陡地又高起一截。
黑暗里,她咬紧嘴唇,瞪大眼睛,从她的方向,可以清晰地瞧见刘盈脸上的神情。
她看到刘盈带着戏谑的笑,有如从地狱中爬出的恶鬼,令她胆寒,不由打了个寒噤。
她嘴唇翕动,飘出几个字:“你想怎样?”
哪知刘盈轻笑一声:“果然啊,被我猜中了……我不想怎样,只要你以后对我讲话不要夹枪带棒,咄咄逼人就行。”
末了,她翻了个身,背对她,拽拽被衾:“我困了,睡吧。”
燕睛愣住,她都做好准备,等刘盈开出任何过分的要求,内心也做好挣扎的准备,随时等候一个艰难的抉择。
可刘盈说完这话,竟真的就没了下文,自顾睡去。
她又自顾睡去,留她萧瑟。
燕睛哪里睡得着,枯坐一夜,整晚都在思量刘盈的意图。
她看着刘盈躺在软榻上的身影,见她睡觉很老实,都不怎么翻腾,听她睡熟时,传出的匀称的呼吸声。
燕睛越发看不懂她了。深夜,她蜷起双膝,忽而看一眼膝盖,又想起那日刘盈亲自给她涂抹药膏。
刘盈这样的人,燕睛想,到底是虚伪,还是真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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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山军营,夜色悄然爬上,一个瘦弱的身影趁机混入营帐中。
这处营帐是给行军灶用的,梅龙靠近一个正在埋头做饭的士兵,将其一掌击晕,拖至一旁掩藏。
梅龙解下那人身上的素白襜衣,围在自己的盔甲外,装作他的样子干活。
这时,门外来人催:“好了没有?将军等着吃呢!”
梅龙压低声音:“好了好了,这就来。”
那人放下帐帘,骂骂咧咧地走了。
梅龙盛好一碗浓稠的白粥,想起刘冀将军的身份,见旁边一碗里有些碎肉末,便抓了一把撒在粥上,做好这一切后,才端着托盘往刘冀的大帐走去。
刘冀所在的营帐要比常人的大上些许,很好辨认。
梅龙没费多少工夫便来到帐门前。
帐门前有四个士兵把手,见到梅龙,拦了一下。
梅龙示意他们看托盘上的白粥:“给将军的。”
其中有人不知从何处掏出一根银针,放入粥中探了探,确认没毒后,才放梅龙进去。
他们掀开帐帘,梅龙走进。
大帐内的声音一下子高涨起来,在梅龙耳边炸开。
“史展,我说过,我绝不会背叛阿姐!”
“可将军,只要我们和姜震合作,助他登上帝位,我们也能借他们大棠的兵攻入逻些,一路夺下刘彻的王位啊!届时,将军你就是我们玻国的王……”
“莫要再说了!”刘冀动了怒,“我阿姐如今人在长安,姜震这时候要反,到时弄得长安鸡飞狗跳,谁人会在意阿姐的安危?她如果在这时出了事该如何是好》那姜震贼子野心,若出尔反尔,反绑了阿姐来威胁我们呢?又如何?”
史展垂着的头抬起,眸光精亮,他放缓语气:“将军,公主若是在此,也绝对会劝将军一举夺下王位,不用管她死活……
“恕末将直言,公主此番前去本就凶多吉少,就算没有姜震谋反造乱,以大棠的局势,就算她能活下去,也未必能脱身……”
“将军为公主顾虑这么多,公主可为将军着想?执意要去长安寻药,有顾虑过将军的处境吗……”
“谋大事者莫要被私情牵绊,将军莫要因为曾经的恩情而犯糊涂,生生错过这大好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