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迎皇上。”
裴行简坐到上首,林听自觉站在旁边。
皇帝瞅了他一眼,让赵德海搬了张椅子过去。
“坐吧,别站一会儿给睡着摔了。”
林听心安理得的坐下,心说这还早呢,他也没那么困。
虽然用帘子隔着,但林听还是隐隐能看到下方的场景。
那些大臣噤若寒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以往受邀而来的臣子本应该是感到荣耀,谁不想能被皇帝随时想起呢。
奈何这一任皇帝性格多变,去年的事在众人心里留下了很重的阴影,他们躲都来不及,谁敢没事到皇帝跟前晃。
就在这时,另一道声音从屏风后传来:“哀家来迟了。”
众人循着声音看过去,只见谢太后一身华服款款走来,身侧跟着安定侯。
大家起身行礼。
谢太后让众人平身,又对裴行简说:“哀家刚才乏得很,小憩了片刻,这才晚了,皇帝不会介意吧?”
林听心里嘀咕:这好赖话都让你说完了。
座首的皇帝嘴角挂起笑:“太后就是不来朕都不会介意。”
谢太后坐在一侧,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突然想到:“今日有林大人在,皇帝可不能像去年那样了。”
说话时她声音并未刻意压制,声音隔着帘幔传了出去。台下坐着的大臣们脸色一僵,去年的场景大多数人都经历过,那可真是噩梦。
救命,这两人又开始斗法了。林听缩在另一边,尽量把自己当个透明人。
裴行简及时止住了话题:“既然太后到了,那便开宴吧。”
赵德海宣下去,就有宫人端着青釉瓷盘小步上来。
歌舞尽至,宴会开始。
一曲歌舞毕,台下众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按理说这个时候应该是他们排着队上赶着给皇帝敬酒的流程了,但他们手里端着酒杯,却没一个人敢动。
毕竟没人跟自己的命过不去,万一哪个没注意把皇帝头疾勾起来了,那他们还要不要活了。
台下安静如鸡,都等着有哪个能率先站出来。
明显不同寻常的安静氛围。
林听啜着果汁,刚才裴行简说他年龄小,不宜饮酒,愣是让御膳房换了杯果汁儿来,林听也是服气,就是按现代算法他都已经成年了,怎么就喝不得酒了,况且在这古代,十九岁已经不算小了,他隔壁邻居那家儿子十九岁连儿子都有了呢。
但林听也只能在心里吐槽一番,说是不敢说出来的,他又不是傻子,要命的事他可不做,
他朝赵德海使眼色:两首歌舞之间就没点别的活动助兴?
赵德海冷汗都要冒出来了。以往在第一二歌舞之间都会多留点时间,为的就是方便大臣们给皇帝敬酒,说些祝福的话语,展现一下君臣和睦。
可谁能想到今年的生辰宴竟然如此寒寂。
哎,这这、这可如何是好。
一片沉寂中,忽然从人群里站出一人,走到裴行简面前,举起酒杯沉稳道:“臣祝圣上万安。”
众人一看,竟然是章太傅。顿时心下一松,是了,章太傅乃是圣上老师,为人正直,毕竟是从小看着长大的,跟他们这些人比,自然跟皇帝感情不一般。
况且章太傅去年生辰宴生病没来,没见过那血腥场面,自然是不怕的。
只见座首上的皇帝从旁拿起小巧精致的金樽,由赵德海盛满酒,起身拂开纱帘道:
“太傅,请。”
两人一饮而尽。
有了太傅打头阵,紧跟着言丞相也站出来,
“……臣祝圣上身体康健……” 皇帝一饮而尽。
而后各部尚书、侍郎也纷纷起身,
“祝圣上千秋万岁。”
“祝天下太平!”
……
一轮又一轮的敬酒,林听眼睁睁看着裴行简喝了数杯,瞠目结舌。
他拉了拉赵德海的袖口,赵德海弯过身来,“林大人可有何吩咐?”
林听张了张嘴道:“裴……皇上这么能喝啊?”
赵德海笑着说:“林大人有所不知,圣上少时在外带兵打仗,北地苦寒,常以烧酒暖身,那烧酒可比平常的酒烈多了,不碍事,况且那金樽看着不小,实际满上一杯,也就一口的大小,这么几杯小下去,恐怕还没您这半个碗大。”
林听顺着赵德海指的方向,看到了立在桌面上的白瓷碗,碗口也就手掌那么大,这么说来,确实不多哈。他稍稍放下心来。
不过又转念一想,“赵公公,我也想尝尝,你就给我沾一点吧。”
赵德海看着林大人可怜的样子,也很是为难,“林大人,您这真折煞老奴了,圣上的命令,老奴哪儿敢违抗啊。”
林听拐着弯儿求了好几次,赵德海就是谨遵皇帝命令,把酒瓶守得死死的,硬是没让林听碰到一丁点儿。
最后林听只能作罢。
行吧,别的大人喝酒,他一个刚成年的孩子喝饮料。
酒过三旬,原本冷凝的氛围终于热络起来。中间太后以不盛酒力提前离开。
裴行简看着下首众大臣说说笑笑,但又碍于他在不敢放开,只能小声讨论。他沉眸思索片刻,安喊来赵德海。
“叫上林卿,陪朕出去走走。”
赵德海托着金樽,踌躇道:“圣上,林大人他——”
“嗯?” 裴行简偏头,见赵德海欲言又止,转身拉开帘幔进去。
只见林听端正坐在木椅上,呆呆地望着他,眼中似有雾气朦胧。
看到他,轻柔地说:“圣上,您回来了。”
裴行简眉头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