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若此番拿不住此事,今后她只能被太子牵着鼻子走:“殿下,臣现在在您的阵营里,您与江相角力多年,如今要自断助力吗?臣要是成了郡主,对您还有什么用?得不偿失啊殿下。”
“你要是成了郡主,孤为你担罪责,你入东宫来,好不好?”太子瞳孔微动。
元青争赤脚站起身:“殿下,胡言乱语真的很没意思,你如果把这件事捅出去,大不了我将全部身家,侯府爵位都交出去,陛下总能饶我性命。
届时我就以白丁之身去投靠江相,做他的谋士,死也把你拉下来,做不到的话,我就说你奸污过我,臭了你的名声,要你一辈子都受人指摘!”
太子闻言慌张起来:“怀媚,孤不是威胁你,你不要这样想,孤的意思是……你喜欢孤好不好?”
“哈啊?”元青争试图理解这句话:“殿下欺负人是欺负上瘾了?我有什么理由喜欢你?”
太子此时才发觉,他以前对元青争真的不好:“怀媚,不是那样的!孤……我以前是讨厌你,那是因为,从见你第一眼起,我就觉得你骨子里都是不服我的劲儿。
你面上恭敬,可眼神里全是反抗,你不如别的侍读对我卑躬,所以我由着那些人欺负你,我……对不住……怀媚。”
元青争觉得无妄之灾。
她幼时回京后,私下与太子见的第一面就是在皇后娘娘殿里,那时她跟在杨如晦身侧,恭恭敬敬的喊太子殿下,杨如晦与皇后虚与委蛇,她才被推着喊了表哥。
虽然后来她确实在心底里总暗骂太子,可原因分明是他先由着那些侍读来欺负自己啊?!如今怎么到他这里全倒过来了?!成了自己先不敬?!
太子还没说完:“可时间一长,我发现我的眼神离不开你了,怀媚,你知道吗?我那个时候幻想过很多次,只要你来找我服个软,我就能为了你把他们全罚一遍,全打一遍。
可你太刚强了,为着不再当侍读,竟然硬生生同何家大公子打了一架,把阵势搞得那么大,我就是再想把你留下来,也留不下了。”
元青争不想听:“殿下说完了吗?前尘往事于臣而言是痛苦不堪,殿下不用再帮臣回忆了。”
太子没了气势:“怀媚,对不起。”
“保持现状就很好,”元青争弯腰穿鞋,“臣愿为殿下效绵薄之力,也希望殿下能对臣的秘密守口如瓶,否则,臣一点儿都不怕鱼死网破。”
忠义两字封号,实带羞辱,但就算没了这个爵位,她也还是那个元青争,她什么都不怕!
太子起身挡住衣架,那上面挂着元青争的官服:“怀媚,你再坐一会儿,孤还没有说完。”
元青争一瞧这架势,不得不先坐下来。
一则自己确实打不过太子,二则逃跑技艺她虽倒娴熟,可这里是东宫啊,是跑了以后也得继续踏足之地:“殿下请讲。”
太子就这么护着衣架子,继续剖心:“你走之后,孤觉得那些侍读都没意思透了,于是求父皇将他们全部解散回家,那时孤才发觉,孤总会想到你。
又过两年,孤到了年岁,有宫人前来教导男女情事,此后收了许多美貌侍妾,也就渐渐忘了你。”
元青争大概能猜到接下来的故事走向,不由得鄙夷:“呵……殿下一会儿可不要跟臣讲,什么芳心暗许,死灰复燃的故事。
照您这个发展方向来看,您喜欢的一直都是女子才是,臣现在往大街上一走,谁不道一声好儿郎?上言,臣一个字都不会信。”
太子双手紧了紧,呼吸有些拥挤:“是,你不相信才对,可怀媚,我甚至找了男人来,孤找了个男人!来测试自己究竟是不是只喜欢女人!”
元青争落于下风:“什么……”
“我装了好多天喜欢他,因为那个时候你总在孤的眼前晃!可……后来我发现,我还是喜欢不来男人,所以我再次放弃。”
太子抿了抿唇,“直到去荆州公务,宝树发现了那个红鸾,孤才觉得心里有一块空缺好像被填满了,你看得出来吗?那红鸾的下半张脸,长得很像你。”
元青争感觉今天要被雷击击麻了:“所以……你才不远千里,把她带回了东宫?”
太子走近元青争,停在她面前:“是,孤把她当成了你的替代品,可现在,你让孤知道了你是女身,你让孤怎么再放手?”
彼时元青争终于想起了红鸾:“她人呢?现在在哪里?”
太子弯下腰,伸手制住了元青争的双肩:“怀媚,她知道了你的秘密……”
元青争的脊柱攀上一瞬寒凉。
诚然若换位处之,她也会这么心狠手辣,可一旦套上了情爱这层皮,太子连替代品都杀得毫不手软,她这个真品又能撑多久呢?
“殿下不是没与男人在一起过,臣听着也不见得殿下有多难以接受,怎么臣是男子,殿下就可以继续忍耐,臣是女子,殿下就要剖心而白?”
“……孤不至于被情爱之事冲昏头脑,做出荒唐事,若与朝臣暗合,天下一人一口唾沫星子就能把孤淹了。”
“臣不是臣吗?”
“……”
太子将自己的额头与她相抵,不再理会她的前言,似是觉得她无理取闹:“怀媚,以前都是我不好,我以后再不那样了,你喜欢我好不好?你喜欢我好不好……”
他一直在问最后一句话,一只手还抚上了元青争的脸颊,可元青争却不想回答他的问题。
太子向她剖白,是因为知道了她是女人。
又因为她是女人,太子就把她放到了自己可随心取用的位置上,朝臣之身成了她的第二道身份,桎梏顷刻间瓦解。
就因为,她是女人。
而此刻若要答“好”,那可就真是自己犯贱了,可若要答“不好”,难保后面会发生什么别的事情:“什么时辰了?”
太子还在魔怔里:“已经可以传午膳了,怀媚……你在孤这里用饭吧,好不好?”
元青争不想与太子再这么谈下去,至少也要先把官服穿上:“好,劳烦殿下谴人到午门下马碑,给臣的小厮也带一份饭。”
午门外,落籽拿着食盒,略有担忧:“两位公公,我家公子究竟什么时候能出来?太子殿下今日不高兴吗?”
“主子的事儿,我们这些当奴才的,能上哪里知道呢?左右元大人已经在东宫用上午膳了,恐怕郎君还得等等。”
落籽依旧担心,从怀中掏出了两根不小的银铤:“公公,您是宫里的尊贵人,就给我透上半个底儿吧,我家公子是又惹殿下不高兴了吗?”
那两个内侍欢欢喜喜地接了过来,一人一根:“没有的事,若元大人真惹殿下不高兴了,哪里还能吃上午膳,又能嘱咐我们给您也带一份呢!”
话不是这样说的,到饭点了,吃个饭也应当。
他家公子这次在东宫里,呆的时间着实太久了:“多谢二位公公了,只是不知有什么突兀的地方吗?”
“没有~以往殿下若要秘密谈事,也会赶走大殿周围所有人的,此次只怕是在商量大事,不得泄露分毫,所以也赶人来着。”
这话说的就没有毛病了,落籽连忙道谢,将两位内侍送走后,慢吞吞的爬到车厢里。
打开食盒,里面是几道精致小菜,提起筷子,味同嚼蜡。
匆匆几口后,他又开始泡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