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秦王高见,我们现在该当如何?”
她方才想问为何沈云归不问她是不是林青梧,转念一想成为秦王能享尽荣华富贵,冒充迩安公主能得到什么?
美貌吗?
说实话林青梧不急,毕竟当秦王比当迩安公主处境强太多,但不晓得沈云归急不急,倘若婚事今年再没有着落,二人身体换不回来,他就要嫁沈帝了。
儿子嫁老子,林青梧忍俊不禁,险些笑出声来。
沈云归轻咳一声,示意林青梧回神。“昔年偶阅古籍,前朝亦有兄妹魂魄互易之事,那对换魂之人最后没有活过惊蛰。”
惊蛰,意思是若魂魄不能换回来,她还有一年的寿数。
小命要紧,秦王的神仙生活她无福消受,还是换回来要紧。
林青梧瞥见沈云归气定神闲地喝茶,死到临头面不改色,无非是两个原因,一是不在乎,二则是有办法。
可沈云归是沈帝内定的储君,因母族的缘故未正式册为太子,却居储君之所,享太子规制,他应是惜命的。
“秦王殿下神通广大,定是有法子将你我二人的魂魄归位。”
沈云归放下茶盏,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大虞早年间有位国师,精通摄魂之术,国师常年居大觉寺,劳烦公主差人去请。”
险些忘了,如今她是秦王。
沈云归从妆匣处取来一封信笺,信封上有一枚玄龟朱记,是她好友赵汀兰的信。
堂堂大虞亲王竟有偷窥别人信的癖好?
“此信是小王与公主撞到时瞧见的,并未随意翻看公主物件。小王近来在查一桩案子,公主可否告知朱记的来历?”
她精挑细选好几日的罗裙妆面,沈云归没注意,反倒是记住她怀中抱着的书信。
“玄龟朱记,燕梁赵氏族徽。”
林青梧内心颇有几分哑巴吃黄连的苦涩。
鉴于二人互有秘密不便相告,林青梧主动提出将魂魄互换之事告知身边近侍,沈云归欣然同意。
于是她的侍女绿浓、灵泽连同沈云归的近卫春醪三人同雕塑一般站在殿中,眸里具是惊愕。
秦王身边伺候的都是内侍,她连个说话的娘子都没有,须得将绿浓带走陪她解闷。
春醪则夜间来长安殿向沈云归汇报。
事情妥善处理,林青梧带着一行人浩浩汤汤地回少阳院,不料还未踏出长安殿大门,内侍张才便来了,说沈帝有召。
金銮殿内,沈帝立于上首,满脸欣慰地看着二人。
若不是宣仁皇后薨逝,沈云归为人子需守孝三年,他早就赐婚于二人了。
“莲花奴你与迩安身子可还好?”
莲花奴?沈云归的乳名么?
林青梧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一旁的沈云归,见他有些不自然,当即明白。
“劳阿爹挂念,儿与迩安无事。”
沈帝点头,“钦天监算出今日是千载难逢的吉日,太医令说你二人康健无碍,便不要误了喜事,张才宣旨罢。”
吉日?若不是她福大命大今日恐怕是她的忌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惟乾坤定位,阴阳和合,婚姻乃人伦之大,宗室之重。今有秦王,德才兼备,忠孝两全,为朕之肱骨,国之未来。兹有燕梁迩安公主。品行端淑,仪态温婉,堪为亲王良配。
朕念亲王年岁已长,宜有内助,特赐迩安公主为亲王侧妃,以辅佐亲王,协理内务。望尔二人琴瑟和鸣,相敬如宾,承宗庙之重,继家族之荣。
钦此!”
和亲公主不当嫡妻是大虞的祖制,故而她嫁哪位亲王都是侧妃。
她算不算是因祸得福?真的与沈云归有了婚约,但转念一想,似乎代价有些大。
魂魄互换,命不久矣。
林青梧额角直抽抽,“谢陛下隆恩。”
少阳院的人办事极有效率,晚膳时暗卫来报,国师今日刚去云游,未时出城,归期定在今年九月。
竟如此不巧吗?未时是她醒来的时辰。
索性已经四月,据九月不到半年,既来之则安之,安心等着罢。
大虞凡获封爵位的宗亲需上朝议政,沈秦王自然也要赴朝会,只是眼下林青梧是秦王,卯时晨起上朝的差事落在她身上了。
翌日卯时天刚蒙蒙亮,少阳院的仆从便服侍林青梧起身。
床榻与寝殿骤然变换,她翻来覆去三更天才堪堪入睡,统共睡了没几个时辰。
林青梧困得睁不开眼,内侍为她穿戴妥帖,她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又伸了个懒腰,出门去。
这是她第一次赴朝会,除去早起的困倦,更多的是期待。
轿撵刚出少阳院,天边传来低沉的雷声,偶尔有一道闪电划破天际,瞬间照亮大地,随即又恢复昏暗。
沉闷一日的天,终于落下雨来,将燥热一扫而空。
鸱吻排水口吐出三尺银链,砸在宣政殿前卵石上。
林青梧背手信步进殿,两侧官员向她颔首示意,她亦笑着点头回应。
鸿胪寺少卿崔润林瞧见秦王脸上挂着笑,怀疑自己眼花了,他闭眼又睁开,秦王还是在笑。
自三年前季家出事,秦王一夜之间变得阴沉沉的,莫非是被雷劈中记忆回到从前了?
崔润林暗自猜测。
不多时沈帝绕出御屏风,端坐于上首宝座,朝会正式开始。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内侍高声唱道。
“嘭。”
宝座上的沈帝没有预兆,直挺挺地从御座上栽下来,嘴角还有鲜血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