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至酣处,一位身穿月白色罗裙,满头珠翠的娘子击掌三声,侍从捧出签桶。
“今日我们抽签,抽中带朱砂者为宾客助兴。”
林青梧见过她,信王府的平阳郡主沈挽秋,生的花容月貌,性子娇蛮,对崔润林一片痴心。
自签桶抽签时,林青梧祈祷不要抽到朱签,毕竟她曲艺不精,素善书画,可秦王墨迹总有人认识,她必暴露。
许是上天听到了她的心声,她当真抽到了一只普通的签子,但侧头一瞥,沈云归的木签上点有朱砂!
还不如她抽到呢,反正沈云归不在意颜面,她可以耍官威躲过去。
众人展示木签,沈挽秋瞧见朱签在沈云归那里。
“适才一曲如同天籁,意犹未尽,不知平阳有无耳福听公主一曲?”
林青梧见沈云归不动,想替他搪塞几句,毕竟眼下脸面最不紧要,谁料沈云归却拉住她。
“堂堂燕梁公主,是要耍赖吗?燕梁人都是如此吗?”沈挽秋临席的郎君出言讥讽。
话音未落,“迩安公主”怀抱琵琶行至宴席中央。
一把紫檀五弦琵琶,琴头以云纹为主,额角转手处作菱角图样,琴身面板为桐木,其他皆为紫檀。沈云归端坐于殿中央,手指抚过琴弦。
“那是宣仁皇后生前的紫檀琵琶!”在场有人惊呼。
“宣仁皇后旧物,秦王竟舍得给她?”
欺软怕硬是人性,不知说话之人得知“迩安公主”是沈云归会作何反应?
大虞善琵琶者众,且多为四弦,五弦极为罕见。宣仁皇后极善音律,金钗之年便弹得一手五弦琵琶,庆京无一人可媲美。
沈云归得宣仁皇后亲传,可惜他天资不高仅会些皮毛。轻拢慢捻抹复挑,阳春白雪,曲调欢快,空灵天籁。没想到秦王居然会弹琵琶,还是五弦琵琶,林青梧率先鼓掌叫好。
坐在不远处的几位娘子郎君窃窃私语,“秦王”这具身体耳力极好,他们所说悉数落入林青梧耳中。
“她弹得还没郑娘子好呢,秦王缘何只为她叫好。”
“公主所弹曲子名唤《阳春白雪》,宣仁皇后尤爱此曲。如今公主算是宣仁皇后儿媳,弹的又是宣仁皇后生前所用之琵琶,秦王自然高看一眼。”
“公主真是好心思,怪不得能拴住秦王。”
“万不可小瞧这位和亲公主,秦王宫中素日连个侍女都没有,听闻她将贴身侍女献给秦王,秦王还收下了。”
秦王深得沈帝宠爱,太子之位十有八九是他的,想巴结秦王的官宦数不胜数,自然进献美人的更多,每次他眼都不抬一下便将人赶出去,时日久了众人皆知他不好女色。
林青梧转头瞧了一眼绿浓,眸含春水,唇若朱丹,郎君为她折腰甚是合情理。
目光收回,她余光无意间扫过次席,有一处是空的。
不好,是胡颜汐的席位。
林青梧顿时警铃大作,连忙询问石佚。得知一刻前侍女失手泼湿胡颜汐衣裙,旋即便回暖阁更衣。
她脸色一变,顾不得解释,疾步跑向暖阁,沈云归和石佚虽不明所以,也随她前去。
石府暖阁,一缕幽香从博山炉中溢出,初闻是兰花,细细嗅来是甜腻的合欢香。
胡颜汐一进暖阁,侍女便被打晕,她也被锁在里面,大声呼救却迟迟不见人来,屋内的熏香熏得她呼吸发紧,肌肤发热。
炉内的香不是寻常熏香,胡颜汐刚想将香熄灭,暖阁门骤然打开,一竹绿色衣袍的郎君进来。
是郑海宁,适才对她言语轻佻的纨绔。
“胡娘子绝色,石家不过是从贱民堆中侥幸爬出来的,一无氏族威望,二无万贯家财,娘子发髻上连个像样的簪子都没有。”
郑海宁修长的手指抬起胡颜汐的下颌,拇指摩挲她的面颊,祖母绿扳指冰冷激得她一颤。
“娘子不如跟着郑某,入我国公府,荣华富贵享之不尽。”郑海宁取下发冠金簪,仔细为她簪上,“真美。”
胡颜汐吸入过多醉仙引,浑身燥热,视线模糊,靠手中银簪刺破皮肉带来的痛感保持清醒,“国公府高门大户,妾无才无德不堪相配,请郎君另择佳人。”
听到被拒绝,郑海宁也不恼,慢慢贴近胡颜汐,“娘子可知香炉里是何香?醉仙引,只对女子生效,倘若娘子不愿与郑某行鱼水之欢,郑某有的是法子。娘子不妨想想你我二人待在此处时间越久,越容易被人发现,到时石家会如何待你,世人会如何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