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州地属江南,要先走陆路抵达洛州,再转乘水路,若天气如常,路上耗费约莫二十日。
一路官道顺畅无阻,天公亦作美,林青梧如期踏上水路,欣赏沿岸美景,沈云归却因晕船吐得昏天地暗,与沈云归同样不痛快的还有在庆京的赵王。
庆京城,赵王府书房。
赵王抄起茶盏仍向韩昭,瓷片碰撞头骨发出闷响,滚烫的茶水混杂鲜红的血液自额角滑落,韩昭吃痛却不敢吭声,只得疾呼殿下息怒。
“息怒?我如何息怒?宋问樵早就失踪了,你们两个钝根。不知从那冒出个人说他是宋问樵,给些金银,你们便信了,竟是官职也送了。”
韩昭辩解:“他持有过所,宋府管家说他是宋问樵,臣与宇文中丞才深信不疑,谁知……”
宋问樵未去吏部报备,天福客栈早已人去楼空,韩昭和宇文鹤才知被骗,本想偷偷瞒下,赵王不知从何得知此事,勃然大怒。
“还有你宇文鹤,成日只知在别院厮混,推荐信便是你给的吧。”
宇文鹤一开始也没想将官职轻易给宋问樵,奈何给的实在太多,黄金百两,还好推荐信是由他人代笔,“殿下息怒,臣保证无一人能认出臣的字迹,定不会牵连殿下。”
手下官员无故被人摆了一道,金石斋也监视,赵王脸色不佳。
书房鸦雀无声,韩昭与宇文鹤双膝跪地,赵王来回踱步。
沉默多时的泗国公开口,“殿下,秦王不久前奉命南巡。”
秦王自从被雷电劈后,像是回到三年前,变得如之前那样爱笑,少阳院更是多了些侍女。
秦王离开庆京的日子恰好是宋问樵消失的日子。
赵王心中有了盘算,宁可错杀一万不可放过一人,何况还是他的好兄长。
“来人去跟上秦王,伺机……”赵王顿了一下,做出抹脖子的手势。
书房内再次静默,韩昭脸上的血已凝固,热水烫到的皮肤泛红,宇文鹤额头点地,规矩跪着。
“起来吧,记住没有下次了。”
二人对视一眼,谢恩起身,在侍从的搀扶下离开王府。
赵王慢悠悠回到案几,翻过一页书籍,“海宁表弟是要和信王府的平阳郡主议亲?若信王生出别的心思,不知外翁会帮谁?”
信王府式微,空有爵位钱财,朝堂上的事却是半点都参与不了,信王世子也是个不争气的纨绔,只能与朝中重臣缔结姻亲,企图重回权利中心。
“殿下多虑,信王府是何光景臣不必多言,信王不过是想日后得到殿下的庇护。”
话音刚落,仆从来报信王来了。
信王没有空手来,抬进书房两个大箱子,装满金银地契。
赵王笼络官员,收买死士,或招兵买马都需要大笔银钱,信王财大气粗正合他意。
“云起你安心用,王叔哪里银钱管够。”
信王的封地在富庶的江南一带,光是封户租调每年便是巨额,还有宁州商会的供奉。
赵王出言提醒,“阿兄奉命南巡,王叔要小心才是。”
信王哈哈大笑,丝毫不把沈云归放在眼里,“云归虽长你一岁,却也是个毛头小子,无事。”
眼看信王如此大意,泗国公将秦王在庆京所作所为道出,彻查春闱案,逼死石仙羽,派人暗探金石斋。
若是秦王查出宁州百两的商帖,他们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被众人说起的沈云归在甲板上打了几个喷嚏。
即便是水中落日如碎金,风景优美,林青梧也拉着沈云归回船舱,尽管生病也是沈云归难受,可毕竟是自己的身体。
甲板上堆放几排大箱笼,林青梧自旁边走过听到下层箱笼传出异响,好似是想用力推开上层。
林青梧轻叩有声音的箱笼,里面传来一道女声。
搬开上层箱笼,一娘子从中出来,“我一时贪玩钻入箱笼,竟险些出不来,多谢诸位相救。”
娘子身穿豆绿色锦衣,遍布污渍且裙摆袖口多数被划破,发髻散落不堪,发丝间夹着稻草,不像是贪玩躲进箱子的,像是逃难的。
林青梧想与她搭话,她却脚下生风,一眨眼跑出老远。
二人未追去,回船舱用晚膳,夜晚的河面格外平静,只有帆骨竹条细微摩擦声。
“你个小贼,偷拿厨房饭食,今日若是不给银钱,我将你投入河中喂鱼。”
“我不是贼,到宁州自会有人给你银钱。”
船舱离甲板极近,林青梧听得一清二楚,女声像是适才她从箱笼中救出的娘子,是以她推门望向甲板。
甲板上豆绿色衣袍的娘子与穿围裙的船厨对峙,林青梧吩咐灵泽几句,灵泽应声去办。